2019-09-21
@新左轉有書X慕哲咖啡
/張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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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燈裡的巨蟒》,我沒買還硬著頭皮參加讀書會,並大吃水果鬆餅XD |
「中國因素是這幾年來重要的事情,感覺像一把火在燒,始終有一個焦慮感。」
上學期,張娟芬在北藝大開了一門課「台灣前途與中國因素」,她說「這不是我的專業、我不做中國研究,但我仍非得做這件事,就是因為這份焦慮感」;就社會運動理論,面對焦慮的方法就是「散播焦慮」--也是尋找夥伴的歷程。
會讓我們焦慮的事大概也不是我們個人的力量可以改變的。
「這本書也是給我觀點,幫我把問題看得更清楚,幫我們走到下一步:讓我們知道可以往哪個方向採取行動。」
最先提出「中國因素」概念的是吳介民。台灣的重要事項裡有一些是被中國所決定的,有一些不是政治、而是經濟的--讓我們不太感覺到,以為是「市場機制」。
短片《潛規則》。彷彿是個別的電影工作者,因為他想進入的市場有特別的偏好,所以他的作品要符合這樣的偏好。但中國的特殊之處就在於,這並不是自由市場的口味選擇,而是政治力量指定的。
中國因素的日常性:在生活裡滲透,讓我們習以為常;需要交流的場合就會出現事先的自我篩選或退讓。所以中國因素發揮的方式是:讓我們漸漸習慣。
中國「未統而先治」。例:(港澳台居民)居住證,居住證不是強制、而是自願領取的,但依中國法令,居住證是中國公民的證件,於是未來中國就可以說是你們自願的。
俄國吞併烏克蘭也是如此:俄國先發給烏克蘭護照,接著以此作為出兵的藉口,未統而先消泯國界。
中國政府如何利用觀光團作為統戰工具?
本書中,蔡宏政做出宏觀了政治社會分析。能夠出來觀光的中國人,也就是客源,完全掌握在中共手上,被決定一切:准不准?多少人?來哪玩?--中國來台觀光完全變成「賣方市場」,台灣只能張大嘴巴嗷嗷待哺,等待他們施恩。
民進黨首次執政時,陸客來台的「利多」卻是由在野黨=國民黨主席連戰來宣布。再一次,陸客觀光的性質昭然若揭:外在看來是經濟,實際上是中國對台的政治工具。且民進黨時期開放人數少,直到馬英九時代才門戶大開,硬是不讓此成為民進黨政績。
他分析道,台灣接陸客觀光的旅行社可能是很薄本的,不過可以很大量、很穩定,所以形成依賴,導致中共控制觀光人數成為關鍵手段。
然而,陸客觀光團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產業,而是國家力量以商業、非正式的手段來「表達它對台灣的意見」,例:過去高雄播映熱比婭的紀錄片《愛的十個條件》。這有什麼?最基礎的言論、思想自由啊。但中國說熱比婭是疆獨份子,於是選擇制裁台灣。制裁方式就是「不給陸客去高雄」。也就是說,它是一個收放自如的攻擊武器,以此干預台灣政治。
中國滲透到台灣來時,會培植利益共同體,成為它的在地協力者,比方那次就是高雄觀光業者出來抗議。
可以總結一句:以商逼政,以民逼官。
Ian Rowen則在書中做出微觀的人類學田野,互為補充。
他親身參加陸客觀光團,發現連觀光團的整體內容都充滿統戰色彩。例如導遊會說:「溫家寶(時任總理)想來日月潭,但還沒統一他怎麼來呢?你們代替他先來」不強調美麗景色、不講歷史文化,而是強化兩岸的聯繫,完美縫合了觀光和政治,讓觀光陸客都成為「統一」的預告/序曲。
濃濃統戰性質的一條龍觀光,目的很多:可以驗收在地協力者乖不乖、好不好用,可以影響來台觀光的陸客參與統一大業,也可以讓中國業者有經濟獲利(台灣只有微利),更可以當成制裁台灣的槓桿。
沈伯洋不斷提醒我們:「新型態戰爭是混合戰」。
戰爭的思維,但手段上可以是貌似和平的方式。
例如解放軍不需要出兵香港,只要縱容白衣人、警察打人,就已經收得六四時相當於坦克出動的效果。
特徵在混淆戰爭和和平的界線,讓你沒有察覺。
我們台灣應該都很熟悉了:斬斷對方的外交關係;在國際場合阻撓、打擊,或針對台灣作為國家的位置設門檻。
資訊戰就是滲透、改變、打擊國家位置的方法之一。
觀光團就是非軍事、非政治的設計,卻能收穫武器的效果。
不過同時我們須注意:中國不是只有在台灣或香港發揮影響力,而是同時對全世界輻射,比如非洲、一帶一路。
雖然吳介民把視野拉高到全球脈絡,可能讓台灣人沒有同感,但張娟芬能理解他的用意:看見流氓不是只有欺負我們,那我們可以去聯合其他被欺負的人。
中國擅長利用該國的民主機制去破壞民主。例如澳洲有點警覺,中國就指責:你種族主義,你排華。這是一頂很大、對開放社會很有效的帽子。
對其他國家來講,台灣經驗就會變得非常重要。我們首當其衝,更了解中國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操作。
我們總算能找到一個方式,把台灣放回世界裡。本來沒有義務來理解台灣的國家,因為中國因素的輻射,而可以藉由台灣來尋求中國因素的發展模式和因應方法。
千萬不要想像中國在跟台灣單挑。否則很容易落入「你好大,我好怕」的失敗主義裡。
比如現在前所未有的台美關係怎麼來的?就是中美貿易戰正在激烈進行,這就是跳脫台灣孤身戰鬥的格局,把眼光放到中國、及其國際關係之上。
香港是我們最好的盟友,最棒的例子。
六月中時幾乎所有人都悲觀:反送中必過。包含香港人,他們說:只是我們死前也要吶喊一下而已。明明社會運動最怕拖,因為人氣會消散,但幾個月下來,誰也沒想到一次又一次激發新的巨大的能量。
在這之前,香港的國際形象從來不是民主鬥士,是最務實、最時尚,也許也最覺得民主不能當飯吃。但沒料到這座城市都被中國逼出這樣的動能。
香港如何找到出路?香港人確實表現了堅強的抗爭意志,才能讓國際看見。
原先的恐懼來自2014年的雨傘革命,那對他們而言是場失敗的運動。這可能是他們的創傷,但也能夠說是使得這次運動能持續下去的能量。
我們如果用現有的資訊下去判斷,總可以找到一百種理由感到失望,預言它必敗。但歷史很多時候得到突破性的發展,並不是我們可以料到的。
香港人把國際圖像放進他們的抗爭經驗,尋求國際制裁的槓桿,彌補體制內民意政治的缺乏。
一定是從國際的連動關係中去尋找中國因素的出路。並沒有這麼絕望。
不需要自己嚇自己,太早絕望,太早放棄。很多人會想像將來被統一是怎樣,但我們應該去想像的是:怎樣去抵抗--如果有需要我們抵抗的時候,我們用什麼創意、什麼意志,去展現出跟香港一樣,不願被中國統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