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工作很需要細緻的調度。我和逸馨在討論,是人類學知識有無,還是純粹個性自大與否。
其實我剛上島時也超級傲慢。遇到宿舍事件,鄉愁和孺慕的金色濾鏡瓦解,剩下滿地人謀不臧、偷懶卸責的評價。
但日子一長,發現自己牢牢捆在地方關係裡。讓人難以動彈的反倒不是權力刺骨的北風,是日常溫情的太陽。
小小島內,你不免化身陶瓷店裡的大象,一個寸步就會把東西打碎,不分好壞,殃及無辜。
因為善心同伴、前輩對我的好,讓我再難抽象的點評這裡人「都」怎麼樣。當我回過神來,發現收斂了橫衝直撞,變得小心翼翼,倒數離島的來臨,我知道已經深深鑲嵌其中,成為馬祖的形狀了。
即使像如今坐擁若即若離的餘裕,依然要仔仔細細考量地方的反應。適逢我指頭又受傷,我覺得地方很像傷口新生的嫩肉,敏感異常。
我讀了邱星崴的專訪,他說苗栗人常被嘲笑「智力測驗不合格」,但他知道,在地方,人情壓力、派系動員的力量有多強大,就算鄉親也渴望多元進步,但一到選舉仍會紛紛歸隊,像受引力磁吸。
只要你進入緊密的地方,就不免也成為陶瓷店裡的大象,很難有什麼來自雲端的位置,讓你無涉於人世,觀音大士般灑落楊枝甘露,照耀慈悲之光,就輕而易舉渡化了眾生。
只能貼地行走,謹慎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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