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31日 星期二

《猶見扶餘》:失敗的革命


失敗的革命是文學的沃土。馬共長在文學的沃土上,糾結了南下華人對祖國的盼望,戰後南下華人對赤色祖國的盼望。

無論離散或「反離散」(不是忘鄉,是歸鄉)

然而其歸鄉也必然是失鄉的——就算成為「歸僑」,肉身只能在文革中被打為右派;作品也只能處在中原文學的邊緣位置。

孑遺在南方的一切中國性都成為原罪。大從革命,小到漢字。

失鄉,馬共/馬華小說在三地的下落可供理解。

台灣——一個曾經的中國投射,去不了赤色祖國、神州大陸的替代方案——沒人關切,賣不動;

在馬來西亞被軟性禁止,那畢竟是禁忌,顛覆政權的威脅,只配永久流刑到「家國之外」;

在中國,固然是「革命成功的祖國」,但也是言論禁錮最嚴苛之地,有可能在乎或放行書寫「失敗的革命」嗎?

我為什麼這麼喜歡這些明明離我遙遠的馬共小說?是黃錦樹敏於(並以此安身)家/國裂隙的中間性嗎?

他不是真正的馬共成員,不對它們負有沉重的寫作倫理,不必侷限於取材的經驗性而陷入「此在的視域」,流為枯燥的散文式紀實,而能翻玩文學技藝,以虛構掙脫歷史單一向度的引力。

雖然不負倫理,但也不是一意孤行的「我輕蔑」。張大春是太重要的對照:寫作者之所以虛構不(只)是為了虛構,而是逼近真理的國度。

黃錦樹的寫作密林,包圍出來的心有所愛,會是什麼呢?是不是、咦前面已經講過,「南洋」所象徵的中間性,生而為人在民族國家割裂下的不得其所。

他以前覺得「南洋」這詞既中原本位又異國情調,但近來認為它反而可以更精確地——

「命名一種流亡的狀態,這指稱,或許恰恰超出了民族國家視域,指涉了我們 #憂鬱的南方。」(《猶見扶餘》,頁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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