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30日 星期日

青埔調香大師不藏私,《絕世七馥》配方大公開!


(‧香氣環[Fragrance Wheel])
青埔調香大師不藏私,來跟你們分享我今天的系列作品《絕世七馥》!說說看你喜歡哪個,幫我投一個做成100ml的拜託XDD,想試聞歡迎約~

之一:剛起床的蕾絲邊 
Dewfruit甜瓜果香基調
Rose Accord玫瑰基調
Ultrazur海洋清新

之二:寶貝請喝我的奶 
Hexenol-3-Cis花果清新
Pina Colada熱帶水果基調
Jasmine Accord茉莉基調
Vanilla Accord香草基調

之三:乾柴鮮花女飆仔 25
Orange Terpenes distilled橙烯
Jasmine Accord茉莉基調
Rose Acocord玫瑰基調
Ebanol檀香

之四:借我用你彩色筆 11
Phenyl Ethyl Alcohol苯乙醇,甜蜜氣息
Rose Acocord玫瑰基調
Vanilla Accord香草基調

之五:馬的宿醉開慢點 10
Green Leaf Accord綠葉基調
Rose Acocord玫瑰基調
Spice辛辣基調

之六:我的奶還少一味 23
Pina Colada熱帶水果基調
Jasmine Accord茉莉基調
Vanilla Accord香草基調

之七:玩咖維持著貞操 32
Pear Accord梨子基調
Muguet Accord鈴蘭、百合基調
White Musk Accord白麝香基調




2018年9月29日 星期六

用宮廷劇比擬兩本記者的作品:《日常的中斷》vs《歐洲的心臟》




對A-po這次挺失望,無聊到難以想像,無比多情感或字句的俗套。請不用再特寫災民的堅忍,也不要輕易做出:「在這裡,受災與援助沒有區別,位置沒有高低,我們都是向災難學習的人。」(60)這種蒼白而且不符事實的結論。

教練發問:會不會是主題的關係,比較不關心?

應該不會,關於災難其實可以寫很深。比如柴靜用一章寫非典(SARS)在北京傳播時的醫療現場,得出新聞報導「挪動一吋要精疲力盡」的精確原則。我不知問題出在哪,是A-po筆有克制,還是根柢不足,出來的東西很浮面,篇幅又大,像被水稀釋了很多遍,Tell me something I don't know ok?

晚上開始讀《歐洲的心臟》,平平是記者寫的,但這本完全就對了,我也不懂為何會淪於誠品屠宰場六本500在叫賣,非常好看,梅克爾的每則故事都給人印象。我知道了,姑且這麼形容,《歐》是甄嬛傳,鏡頭跟著主角走,凡她經歷的我必經歷;

但《日》是如懿傳,要拍災民群像,每人都要哭都有臺詞,久了就成為浮光掠影。

#論宮廷劇佔據書寫的清宮帝國主義

--

(續讀《歐洲的心臟》)

好看!

從東德女兒梅克爾出發,途經脫核就綠,走向轉型正義(東德社運、檔案開放、清查黨產),無不樁樁件件打在臺灣掙掙扎扎的痛腳上。

我喜歡作者內心懷著清楚不過的問題意識,讓我想起最好時的A-po:《憂鬱的邊界》就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分分鐘回望臺灣的眼神。

甚至可以跟花亦芬寫德國轉型正義的《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匹敵。嗯,可能更有過之,記者的手筆還是比學者好,我都說厲害的記者是「百煉鋼化繞指柔」的功夫。(無誇大其辭)

有沒有臺灣記者寫日本相關議題的作品呢?每件事都跟德國背道而馳:重啟核電、拒絕戰爭責任,不覺得這對前軸心國可以當成實驗組和對照組來細細檢視嗎?

遠方的教師節


(...)老師拜託您一件事,如果您能幫我跟劉亦老師說:謝謝他的包容(...)
雯師傳了一張小卡給我,眼淚差點飆噴。

這就是害我去年哭倒在山隴公園的小孩。那是他第一次發瘋,急叩媽媽來,了解家裡狀況後覺得好辛苦,長大好辛苦,下班之後就躲起來大哭。

不過後來我有點半放棄他。搞不定,怕再起衝突,是其中一個讓我覺得,我這老師當得真窩囊的小孩......

雯師:你們這對師生很有戲。心很軟也有情,跟表面不符。(誰?)你啊。

我也知道當下不可能解決太多事,就算畢業前夕,都還在跟心理師討論這個case。但小孩不是壞人,我知道,只是承受了不能承受的傷害,「所以他爆發時要用全身的力量去抵抗。」我還記得心理師這麼說。

一年後的今天,在遠方隔著螢幕看這張小卡。

這就是教育的價值吧。雯師說。

2018年9月28日 星期五

燒毀你心中的金閣寺:三島由紀夫《金閣寺》


2018-09-27
燒毀你心中的金閣寺:三島由紀夫《金閣寺》
 /臺大臺文所 張文薰老師

(‧肌肉巨巨:三島由紀夫,來源:http://nicecasio.pixnet.net/blog/post/454999898)
*我不喜歡三島練誇張的大肌肉、裸露拍寫真、獵奇的情慾取向與死亡。但,為什麼作家就不能這樣?
-金閣寺被描寫的所有震撼雄偉,都是為了最後一幕的燒毀所做的鋪墊;偶像、上師、教授、領袖、祖先、長輩、上司……這些權威,都將在青春的生命中通往燒毀
-「真正的自我」來自真正的搏鬥:「燒毀金閣寺」的過程;而那(該被燒毀、將被燒毀的金閣寺)就是你的一部份
-「虛實之間」:作為象徵/符號的金閣寺,必須藉由真正存在的金閣寺,才能得到眾人的共鳴與反省
-三島是律己甚嚴的創作者,雖然看似不受律法約束。但絕對的破壞須建立在絕對的紀律之上

(‧三島由紀夫的高橋一生時期,來源:https://tw.saowen.com/a/726222fcb112b37b2f9282ed6f313da756297f3f1dbb26f59a077b3744481f3e)
*昭和之子:三島由紀夫
-大正最後一年出生(1925),1945年20歲,1970年45歲自殺。
-從東大法科→大藏省(財政部)→作家,都不是反叛的結果,形同一直處在紀律之中,其作品的嚴謹與精巧也一直維持,即使他的暴烈與失控也是他的算計?但太過算計,會不會「成魔」?
*當我鍛鍊身體時我想的其實是……
-(寫了金閣寺之後才開始健身的)
-奪回生命/存在狀態的掌控權
-以自己的身體做為道場/舞臺,與傳統的對決、對本能的梳理(不低頭於怠惰、暴食的本能)、以身體為起點/個性/自我/秩序/命運
*我想成為雕像=被觀看,甚至膜拜
-「你幹嘛出來賣肉?」以身體顛覆一直以來的約束,以意志規訓慾望和任性,以此為基礎,使先天經由砥礪而更加強大
*重視「去達成的意志」(無關道德&宗教)
-曾自己開玩笑:「三島是雙胞胎,一個是在你們面前的我,一個是在閣樓裡的小兒麻痺患者。」--肌肉巨巨與小兒麻痺實則同為一體,他心裡有個不能對身體自由支配的存在,深怕不被看到,害怕肢體是扭曲的。這個自我,在他的各個作品中都能看到

*愛八卦的性向、鎂光燈下的明星(例:展示豪宅並擺拍)
*他意識到一個作家最好從頭到尾都是商品、被觀看,最好還能被膜拜的對象
*死亡:自己的意志傳達給他者並喚起行動,是何其僭越、天真的事--明星化的人氣,依然不敵「大眾」(鼓譟著、鬧騰著:「唉呀聽不清楚啦!」的大眾);他不是神,大眾亦不是他的信徒
*因大眾而來,也因大眾而死,將自己獻上了祭壇

-少被Kuso、二創的三島,因為他的死太政治性、太難被可愛/萌化--那麼,當代閱讀三島的方法是什麼呢?
*川端康成:「以真花精萃(v),編織而成的纖弱人造花。」--怎麼這麼麻煩?但,這就是藝術啊。人想仿製、超越自然的,意志與技術。
-三島的世界永遠有斧鑿自然的痕跡,如:金閣是透過父親轉述、水面倒映的抽象的美,纖細而脆弱的人造物
-《假面的告白》(1949)的悖論:帶著面具(假面)還能說是真心的吐露(告白)嗎?已然黏附於真膚一部份的面具[游坦之啦]
-《春之雪》(1965):沒事找事、自創的悲劇?三島邏輯:人要抗拒命運安排、創造反叛,但也因而注定會遭致不可預料而成為悲劇。

*為什麼金閣寺非燒不可?
-三面向:父親、語言、青春
-口吃被隔絕於語言之內的「我」,單方面接受父親的語言,承繼父親作為僧侶的職業
-以父的話與建構起真實,即便自身的實際體驗不如父的話語
-戰爭時期待與金閣合而為一(於美軍烈火中),便埋下了火燒金閣的伏筆
-僧侶卻有性慾,性慾時也會出現金閣的幻影
-把青春俗套場景寫得殘暴不堪,但那才/也是青春的本質
-今天決定死、明天又不死了,這種反覆也是青春的特質--如海洋一樣的反覆無常

*燒了金閣,決定活下來,必須負起後續究責,那就是出了社會,那就是人生必經

(‧燒毀後的金閣寺,來源:維基百科)

是否該創設新分類:謾罵如懿傳?


我懷疑如懿傳的人物出場是不是也要託古,來個亮相、龍套、謝幕之類的公式,好聲稱1.致敬傳統戲劇型態;好繼續聲稱2.是在營造一幅宮廷浮世繪。

嗯嗯好,先接受這樣的設定。那犧牲掉的就是劇情節奏:哈欠連連,尿點頻頻。

玫嬪舒妃出場時好大陣仗,煞有其事的大彈琵琶and大跳舞,結果鬧騰一陣----無疾而終。下次再出場竟然要領便當下線了。請問這一齣齣就是為了耍個花腔,堅決不變調的重複再三:「宮裡好毒!」嗎?

呃我知道啊需要你告訴我嗎?

你要和其他人物產生有機連結啊,你要推動一串陰謀鍊,慫恿A去奪B的C卻反而讓D佔了好處啊,你要去交織在這一片熱熱鬧鬧的爾虞我詐裡,不是只負責暴走出來呼人巴掌(玫嬪的用途),以及野口式突冒冷語(舒妃的用途)好嗎?

三百年前《金瓶梅》就知道「X、X'、Y」劇情變奏三部曲,為什麼三百年後的編劇還學不會?一直給我X、X、X跳針跳針、X、X、X、X做什麼啦?

我雖本有臉盲,但到她們GG前還是無法對上封號與臉,到底是本作惡化了我的阿茲海默,還是這五六十集自帶隱形的妙麗格蘭傑對我下:空空,遺忘?

好,現在金玉妍又死啦,我知道她會死,但拜託你無法給她死出意義,也要死出新意吧?我都當絕命終結站來看了:反正所有人都得死,就看有沒有死得新鮮死出刺激。

沒有,再一個比較多兒子的X罷了。劇情還是癱瘓在這,沒有推進一吋。有啦,周迅發現某些案件的兇手另有其人,但Come on你也快死了。

周迅好像也可另闢專文嘲諷。她到底怎麼當上皇后的?這是宮鬥劇嗎我看不是吧,是穿高級清裝的偶像劇吧,女主外掛「男一愛我」大絕而直飛上位的職場老套。

她一點防禦力也沒有啊,什麼陰謀詭計都招架不住,被誰惡搞都毫無頭緒,還要親自到快死了的金玉妍嘴裡挖。

能不能自組個少年偵探隊啊我都替您著急,劇都快結束了能不能清楚哪些人分屬誰的派系、能用不能用,有沒有堅實一點的私家班底啊?

我真的是。智商這麼低的角色不要暴殄天物給周迅演吧?流瀲紫自己下去背背臺詞也適得其所啊?你可以跟霍建華比誰背得最流利最毫無喜悲。

謾罵如懿傳好像又激發了我久違的文創潛力。

2018年9月27日 星期四

人生美得幾乎教人難過:龍瑛宗 /盛浩偉


2018-09-26
人生美得幾乎教人難過:龍瑛宗
/盛浩偉

*憑〈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出道並一戰成名
-隨1980年代「重新發現臺灣」之熱潮而出土,但難免也會過度褒揚
-作品寫到臺灣山川風物不見得有深刻的意義(如木瓜),但木瓜的確不是日本內地的代表物

*想創作,為什麼要讀臺灣文學?--所謂的「文學傳統」
-例如,除了現代主義,臺灣文學還有什麼其他可能?
-小提醒:不要把作家當神;可以把他的不夠好誠實的表達出來
-(人生好美。)(人生美得幾乎要教人難過。)--〈龍舌蘭與月〉,1943

*1911~1999,生於新竹北埔,客家人
-1937〈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出道(!),文學獎作品及處女作。處女作不可能太完美
*讓我們從臺灣新文學始開始說起
-1895
-1922鷗〈可怕的沉默〉、追風(謝春木)〈她要往何處去?〉
-1926賴和〈鬥鬧熱〉
*我們現在所謂的「文學」是非常晚近才被(發明?追認?)的概念
-「新文學」是當時的寫作者要把文學「從無到有」創造出來
-古典文學時期而言,只要有寫字都是文學,格律>「描寫」,和新文學有截然兩套的標準
-梁啟超「小說救國論」:小說是當時的大眾文化,最有影響力,因此藉由小說推展救亡圖存的觀念
*臺灣文學的自立上升
-1920年代後半「新舊文學論戰」
-1930年代「鄉土文學論戰」
-日本中央文壇(人口多、明星多、較健全)vs臺灣地方文壇

*1934楊逵〈送報伕〉獲《文學評論》第二名;1935呂赫若〈牛車〉刊於《文學評論》,1937龍瑛宗〈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入選日本雜誌《改造》徵文佳作
-(《文學評論》約等於五花鹽、秋刀魚等級;但《改造》約等於芥川獎等級)
-開創意義:一名「知識份子」在殖民地的沉淪;在日本中央文壇得獎了
-戰後成為「失語的一代」(1947)
*厲害在哪?
-專門為文學獎打造的作品:廣告投放很精準、帶風向必成功的全聯小編
-他知道日本人想看臺灣人寫怎樣的臺灣(!!!)

*小說第一句話很重要!
-「午後,陳有三來到這小鎮。」:1.他是外來者,2.搭了很遠的距離才到
-前面的幾段都沒有旅伴講話&描述,可推測:他是一個人來的(而文本無須講明)
-龍要代日本人看日本人想看的東西(例如熱,熱造成臺灣人怠惰),有利於日本人帶入陳有三的視角~
-陳有三是外來者,符合廣告投放之目標客群
-心理距離與他人遙遠的陳有三
-林杏男的長子有「肺結核」,在日本的文化意涵是「文藝病」(會蒼白瘦弱,而看來憂鬱)

*文章內涵:知識、教養能否實現?面對現實,這些知識是否不堪一擊?
-現實=金錢&婚姻(小說中以此二者出現)
-戰前東亞小說也多跟錢有關,如:魯迅、樋口一葉、張愛玲(傾城之戀就是)--這主題在那個時代有普遍性,不見得會成為主題,卻是劇情推進的關鍵點
-古時識字人都有錢人,但近代教育普及,連沒錢的人都識字、能寫作(而得以記下自身經驗)
-這篇,日文原文算很好,主題也擊中日本當時人--因左派領袖被迫「轉向」而幻滅的知識份子之挫折感;台灣人則是受限於殖民體制無法上升,但本作將此背景抹去,(聰明地)不把矛頭直接指向日本人(與其他明言反對殖民的作品比起來的確是非常聰明~)

*小說地點是實際存在的:在南投
H街:埔里
S庄:草屯
T市:臺中
-跟龍自己的生活體驗有一點關聯

2018年9月25日 星期二

《少年來了》:愛的是哪一個國家?



「究竟為何要為遭到國軍殺害的老百姓唱國歌?為何要用國旗來覆蓋棺材?彷彿害死這些人的主謀並非國家一樣。」/「是那些軍人為了掌權所以引發叛變啊(…)怎麼能把那些人當成是國家呢?」(21)
陽光晴好的上午,所有童稚的臉全仰望一個方向。是國旗抖擻的高度。小學例行的升旗活動,我直到高三才以行動表達拒絕。但當時並不是存著什麼抵抗國家的信仰,而只是厭倦毫無意義的儀式。可今天作為一名教師,必須領著全班小鬼出來曝曬,在隊伍後頭逡巡,隨時糾正因無聊而扭動的身體。

國歌唱畢,訓導組長特別走近,命令三到六年級留下,「重唱國歌--因為唱得不夠大聲。」那刻的情緒與其說是替我班打抱不平,不如說有點哀傷。剛剛讀完《少年來了》,作者正是利用舉槍相向的「國家」,去探問「國家」為何?它可以藉由任何名義,對它境內的人民實行殺戮嗎?

首先,必須區別被同一名詞「國家」混淆的兩個概念:其一是政府機關,是人民根據社會契約,讓渡部分權利而成,以稅收支援其運作,使其能遂行境內的個人或企業無法或不願提供的建設與服務。其二是共享某種文化、制度的共同體,有別於他國的生活方式,離開之後會觸發「鄉愁」的地方。

通常我們說認同,或者白話文翻譯說愛,顯然愛的對象是後者:一片故土,結結實實的生活感,在其上成長、經驗的喜怒哀愁。而不是前者--一份政權。

如果認同的是政權,可能產生的危險便是把它的存續看得比其他事物重要,而容易輕信政權搬出來擦脂抹粉的說詞。六四天安門以坦克輾過抗議的學生,是因為北京發生了反革命暴亂,戒嚴部隊採取了必要的鎮壓措施;臺灣的白色恐怖是因身處冷戰與內戰的雙戰結構,政府必須掃蕩任何一點「通匪」可能。

光州事件實行的戒嚴管制與軍事行動,都是為了社會「維穩」,確保朝鮮人民軍不趁機南侵。

在在都是必要之惡。我們應當理解政府的用心良苦。

其實政府,這個人民交付了信任、讓渡了權力的機關,反過來血洗它本來該守護的人民,於歷史上所在多有,斑斑可考。畢竟它就是境內唯一合法的武裝勢力,有精良的器械與作戰單位、縝密的動員組織。與之相較,人民擁有的只是脆弱的家私、未經訓練的民兵,收到臨時集結令,以熱情而非專業,與政府軍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

可是那些擺放在尚武館的冰冷身體,面對如此不堪的條件,依然死守他們的家鄉。明明膽怯,明知會死,還是留在那裡。這群人是最能分清楚:愛的,究竟是政權、還是土地的人吧。他們死後若知道自己將覆上國旗、演奏國歌,被誤解愛的對象是「國家」--政權,不知靈魂是否抽痛?



政權可能假國家之名貫徹了邪惡,人民也可能受政權蠱惑,為虎作倀,助長了邪惡。其中關鍵的誘引成分就是--共同體的激奮,合而為一的光輝。

二戰末期,日本軍部組織起神風特攻隊,在飛機上安裝烈性炸藥,看見盟軍艦艇,便長驅直下,以性命為代價,進行自殺攻擊。這群執行神風特攻的駕駛員,有為數不少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在日本逐漸登上世界舞臺的年代,大量吸收當時新穎的思潮,能以文字留下精妙的想法、深沉的感嘆,卻頭也不回,把自己當成櫻花,化身神風,殞落在太平洋上空熊熊的砲火。

俯衝下去,拿血肉換取不可能的勝利的日本青年是人子。在艦艇上仰頭看見日本零式戰鬥機的美國海兵是人子。答應媽媽晚餐之前回家吃飯的光州年輕人是人子。駛進光州,拿起槍對民兵射擊的政府軍,也是人子。

那時所有人都還沒長大,還沒有置身尖銳的利益結構,還沒有站到衝突的社會位置。彼此相忘於江湖。彼亦人子也。家庭的親密明明比國族的命運更接近也更具體,依然有人願意拋頭顱灑熱血--其實也是拋家棄母。如何評價這群人,是愚人或是義士?我認為,仍要以上述的兩種「國家」區辨:你維護的,究竟是一個政府的存續,或者共同體更長遠的幸福?
簡言之,或許可以抽換成:為的是政權,還是人權?

對國家的愛,會召喚少年。少年之所以留在道廳,沒有聽從其他人的挽留,是因為更強大的愛--融合在共同體中的大愛使他付諸行動。作者花費大量篇幅,讓讀者看見屍體腐爛、生蛆;活著的人因沒有給死去的人舉辦喪禮,而使剩下的人生成為了「餘震」,一場無止境的喪禮。這必然使讀者感到悲憤:抵抗政權暴力的人權維護者,輕而易舉被疊成了人山,一把火燒化。

莫言的小說《檀香刑》中,受刑的「貓腔」繼承者面對刑罰--規範化的殺戮與警戒手段--說即使「砍掉腦袋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們常人對這樣的慷慨激昂自然一笑置之。但對於受國家處分,痛失愛子的母親二十年後,她擁有的不是同一個孩子。可是若把尺度放大,對政權的不義一時無從下手,二十年後自然有新一批仁人志士,前仆後繼的來顛覆之。這即是無以名之的「少年」:人人都可以是少年。人人都可以是拔劍而起,挺身而出的少年。子姑待之。

雖然我們理解,這也可能是種盲從。這當然是一份聖潔的愛,但愛與盲從並不互斥。如何誘導這滿腔熱血的愛,流往正確的方向、締造更多一點讓事件「善終」的可能?需要方法。光是激情,是不能成事的。復仇並非一無可取,若能在復仇的情緒中儲備必要的知識、理解政權的運作、動員可能的力量,那都將成為培力。總有一天,你的名字將不再是受害者,而是反抗者。

可是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也許「我們」,共同體的成員們,需要的就是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盲從。即使那可能令傷心的母親眼耳鼻舌身意,都枯槁成寺院。

我想起轉型正義,最核心的關鍵字、也是動員如此龐大資源以注的終極目的:NEVER AGAIN。坦克不要再來一遍。政客不要再巧舌如簧,拿「秩序」作遮羞布,以「國家」為名,踐行殘暴。屠殺不要再來一遍。死亡的稚子、傷心的母親、枯槁的生命,都不要再來一遍。

少年們以性命換取的,也是留給後世的證言:NEVER AGAIN,到我為止吧。



未曾經歷光州事件,自然也不可能把光州事件像削蘋果一樣,一層一層旋開成小說、電影各式文本的我們,只是不假思索,要求孩子唱這意義不明的「國歌」?此國為何、而誰又是「我們」誰呢?

原本我想提二二八作為抗辯,但特別的是,我不在臺灣,我的學校在馬祖;跟日本殖民時期一樣,馬祖與二二八並無直接關聯。不過我不在韓國,對《少年來了》依舊心有所感,因此問題仍是一致的:為什麼要對一個曾經以暴力制裁它所統治對象的政權,公開表達敬意?即使只是行禮如儀,依然不經檢討與思辨,「不假思索」的行禮如儀。

「我們」究竟有何臉面謳歌國家--作為一個機構,而不是一份鄉愁?
「為了讓人類不要成為什麼,我們又該做些什麼?」(108)
悲哀的是,時隔多年,我自己從毫無意識,長出反抗意識。到了現在,卻又懷著這份反抗,抑制著新生代可能的反抗(「老師,為什麼一定要升旗?」)。嚴整的,化身國家規制的一部份。

馬祖曾遭受比臺灣更長的軍事管制,壓得更死的戰地政務。然而要談國家,多數馬祖長輩早已與舊時國家的體制盤根錯節--那個「吾黨所宗」的黨國。這並非惡意,只是過去的孑遺。然而新生代不能再不假思索,欠缺對國家重新認識與反省。每一地都需要自己的「少年」。

亡羊補牢,我只能站上講臺問他們:剛才一唱再唱的國歌,渴望與索求著我們忠貞的,究竟是哪一個「國家」……?

(本文獲2018韓國文學作品讀後感大賽第一名)

2018年9月24日 星期一

快評流行文化:〈河濱公園〉、《如懿傳》again


1. 〈河濱公園〉


2003年第五張專輯《Super Star》第五首歌,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1周杰倫方文山前有〈熱帶雨林〉的成功,唱片公司自然再當成亮點,雖然不算主打;2那年我小學畢業(住嘴),甚至重新幫它重新填詞就叫〈小學生涯〉,發表於摩尼BBS網路社區XDDD

一直非常非常愛這首,聽Selina時年22歲的嬌嫩哭腔,真的會悲從中來,好像也被誰(阮經天?)辜負了一個夏天似的。

但這首歌始終沒紅起來,我以為至少要跟熱帶雨林差不多水平啊,卻疑似從沒在現場唱過,冷門到形同冰凍。

最近從音樂友人那才稍稍了解,原來是曲式太特別、偏離標準的流行樂太遠。剛剛看到知乎分析: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7349114

連聽歌都這麼品味獨特嗎我?以前有次週記寫到黔驢技窮,迷弟如我,順勢把S.H.E的歌拿來品評乙番,平時熱烈回應的老師卻只打了沉默大勾勾乙把,使我從此放棄流行樂評這條路了(少來)

不過如果有人能把流行樂這種素材,用樂理分析得老嫗能解,為何爆紅、為何不紅,從藝術性上哪裡又可圈可點?絕對買單。
“副歌”依然是主打高音的Hebe和Selina彼此和声演唱。在钟兴民大师编曲变得更丰富的弦乐加鼓点加成下,这段旋律变得明媚起来,也表达小女生勇敢的成长走出了感情的伤痛。 
最后,几声“不见”。既是告别,也是成长。旋律也终于回到了“1(do)”上,乐句在此完美结束。
(...) 
总结《河滨公园》是周杰伦早期作品还在用心刻苦认真写作品中,主要发挥他扎实的音乐功底,大量运用近关系调转换所创作的一首很高质量的作品。 
在我的印象中,貌似这也是周杰伦第一首突破同名大小调转调的写法的作品(以前的基本是《她的睫毛》、《七里香》类似这样)。这首歌非常非常的棒。
不過有件事原PO說錯了,Ella沒有出現在MV裡不是因為她傲嬌,而是她脊椎受傷啊,在錄《快樂星期天》扮救生員挑戰高樓跳落時。所以她才缺席當屆金曲獎,同專輯後幾支MV也是進病房錄臉部表情後製上去的啊。蛤你們都不知道嗎?(是記得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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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再評《乾隆與他的女人》《如懿傳》


我要氣瘋,不只是一開始霍建華拿到劇本說「不知怎麼辦,就照感覺演吧」你哪來的感覺我想請問?你親戚當過皇帝?觀落陰問乾隆?不是科班出身就要磨戲,但西進中國消失在臺灣這幾年磨出什麼了?

還是太在意自己的帥啊,典型偶像劇演員的窠臼,不讀書不精進(或者資質有限、方法用錯)表演者的泥淖。所以一招半式扮皇帝:以為呆若木雞就是深沉,萬事皺眉就是陰鬱。

你一個乾隆皇帝怎麼可以是劇組眼中「可愛的大男孩」?你已經離開海豚灣戀人很久很久了,你現在是宮鬥劇腹黑主君,快醒來看看四周,這是如懿傳現場!

「大家很和樂融融的在一起」?有「儒氣」?你演一個白面書生、富貴王爺,Ok;但多疑心計狗?Well......先不要。

看看你皇阿瑪吧。陳建斌就說過,開機前看著一群他的妃嬪們在那吵吵嚷嚷也覺得挺煩的,挺能理解他後宮的一團汙穢,每次都要他亮相插手的不耐煩。他善用劇外環境,讓他很準確的傳遞必須擁有的情緒。

況且陳建斌還是大腕、是「老師」,自帶皇帝標配距離感,孫儷要看他不苟言笑的問:「你剛才那兒為什麼這樣演?」不是給你在片場說說笑笑打成一片聯歡晚會!皇阿瑪的身教好好看啊!

你不只終生殫精竭慮要平衡前朝後宮,統馭偌大疆域,你還比雍正朝多上好幾十年,從青年演到老死,經歷堆積成山的妻妾薨逝、小孩夭折。那個精細的、層層遞進的疲憊,真的不是偶像劇演員能駕御的。

甭說跟你對戲的不是什麼楊穎寶貝,是三金滿貫影后周迅!都說演戲是被對手激發的,但即便這樣也回天乏術,反而更難遮掩演技的硬傷。

這齣根本應該叫《乾隆與他的女人》的男主身影(如懿沒什麼個性,就一味愛皇帝,不懂周迅為什麼要接演),看起來真的薄脆如紙。撐不起一座帝國,也撐不起一部大劇。

花絮都比正片好看......

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中秋節的性別課



中秋又將至,就回想起去年我留在島上過節的啊雜。並不是跟同事一樣,想飛飛不走的哀慟,剛好相反,我很期待跟為數不多的年輕人--同事、替代役們--伴隨秋夕海風一起烤肉狂歡,聯聯誼交交心,拓展島上人際圈。

但很不幸的,那次的社交挫敗,成功奠定了往後一年參與校內同儕團康的零熱忱。痛點在:明明不熟的年輕女同事一直挖苦我,或者理所當然的要我隨同替代役弟弟們協助生火等工作。

啊雜心情罩頂我整個活動,最後不意外的又提早告別。思來想去,我的結論很簡單:就是性別。女生之間存在一種默契,彼此試探要小心翼翼,因為女生被預設了很多你也知道的性別規範,那如果她們想炒氣氛會怎麼做呢?就只好拿當場的男生開刀。男生比起來更被假設成大而化之,對玩笑逆來順受,尤其如果你的第一印象又不小心被定調為有點幽默或開朗的話。

但就大錯特錯啊,我就是小心眼又愛記仇,社交對我來說沒有表面這麼輕而易舉,需要花很多時間、深入的、最好一對一的認識。如果身邊有熟人則可嘗試妙語一二,反正尷尬了還能跟朋友大聊。但若剛剛認識,會很不自在,害怕面面相覷、更厭惡團康遊戲,想到旁邊滑手機或回家玩電腦。若都是男生,整個氛圍雖然會朝向「幹都沒女生」之枯索,但也不會特別凸顯而被揶揄。

當然約半年後更出現了:「你是不是男人啊?」的言論。令人驚訝教育學程沒有性別相關課程嗎?而這位理所當然的年輕女性又要來小學複製一套恐怖的性別刻板印象。所以後來再也沒跟她們同歡過了,想到就毛骨悚然,程度大概跟高一被分進男生班(猿猴圈)時差不多。

然後又是一套框架:預設男生要很嫻熟、至少要很有意願幫忙生火???我烤肉都是坐在旁邊等與大吃耶,稟賦不在此嘛,且一個團體總有幾個熱心腸,不給他們生還不行。好,就算沒有,自然是願意學習的,只是生疏了點,恐怕尖叫連連,所幸男孩們通常都滿慷慨教學。但請周遭的人類無須:1理直氣壯的以性別分工,2大呼小叫以「蛤,你不會?你不是男生嗎?」就算只是開玩笑,也是雞皮疙瘩繁星墜落。

我真是沒有想過在這麼年輕的環境,這種半開玩笑、實則想當然爾的性別框架,仍像螞蝗一樣緊附。而且,不知是樣本偏誤還怎樣,男生多半還不會這麼露骨的分門別類,可能他們心思都在女生身上之類的,或當時認為我是教師,比替代役雜工正式那麼一溜溜。

也是同溫層外的風景吧。大學時我們的梗是:在系館嘲笑女生或講同志的笑話會被群起圍攻;異男第一次淪為性少數。畢業後臉書上、或者我很高調做自己的人際圈,多半也是暖意一片,幾隻笨豬犯忌諱會被我刮到噴血。

但初來乍到新環境,想偽裝靦腆。人情凶險不說,這些兇手竟然是我以為最沒問題的--同輩!還是--女性!你說大齡男女阿北阿桑亂講話就算了,鄙夷微笑致贈他,白眼翻翻留給她。但?

期望以後的求學或就業環境都能繼續快樂做自己,不用再對踩到線的豬隻民眾,各種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大家中秋快樂!

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那時,困惑的樣子還很新:張大春 /朱宥勳


【2018文學導航秋季班】
2018-09-19
那時,困惑的樣子還很新:張大春
 /朱宥勳

*專家論(作者論):傳統但較少了
-張大春崛起於1970s末期
-1977鄉土文學論戰:我們到底要不要寫身邊發生的事?還是遙遠、永恆,看起來高大上的東西?
-表面上是文學,但更是戰後統獨議題第一次浮上檯面
-臺灣文學根深柢固的兩大陣營再次碰撞:現代主義(exY市、M島XD)vs寫實主義(角色不太會心理獨白...)→後來彼此漸漸融混,張大春就是此融混下的第一代

*1980s新媒體,因應副刊全版的字數上限,1萬字左右的馬戲團之王誕生,極限壓縮技術,定義了往後三四十年直到現在的「好的短篇小說」
-林燿德(另一個、早逝的張大春)為了對付老人,引入了特殊版本的「後現代」
*張大春「宣稱」他不相信所有的真實
*幾個理解張大春的路徑:
1短暫的寫實主義
2戲擬鄉土文學
3對語言的不信任&過度信任
4(假的)破壞線性

*寫實主義認為:有些真實比其他更值得寫;本質上是一種政治行動(不只是看見什麼寫什麼喔!)--你對誰寫實、對誰不願意?是一種道德/政治判斷。
-對張大春而言,他(寫實的)筆尖對著外省第二代
-寫實主義小說會假裝是第一手經驗 ex外省流亡故事

短暫的寫實主義:〈雞翎圖〉
-鄉愁的世襲
→弔詭:作品的「好」是以經驗的匱乏換來的

戲擬鄉土文學:〈再見阿郎再見〉(發表在很接近論戰爆發時,很壞)
-假貨、贗品很多,以次充好的寫實主義文學很多,而它們的模式又很固定
-挑戰寫實主義「經驗藉由作品轉譯到讀者身上」的預設:「你以為經驗這麼好取得嗎?」
-拿模子想套出經驗的訪問者,結果怎麼套都套不進去。模子哪來?寫實主義的陳規。張大春就在嘲笑這個
-又是「經驗的二手取得」的浮現

對語言的不信任與過度信任:〈將軍碑〉
-不信任:沒有真實
-過度信任:但我能利用語言騙過你
*推薦序詹宏志〈幾種語言監獄--讀張大春的小說近作〉
*其實純粹的後設很無聊,要能扣上、來回於寫實,作品才會有厚度,比如這篇
-你還能開口說話表示還能撒謊,表示你還知道真實是什麼→張大春邏輯/弔詭:真實要用謊言來建構
-「那是您的歷史,而且都過去了。」
-「你到底反我什麼?你到底信什麼?」→問錯問題了,張大春會說:沒啊,沒反什麼也沒信什麼。
*沒有什麼是需要固守的、是真實的,但同時,又只有他的外省族裔身分、他的中國認同--是真的

(假的)破壞線性:〈如果林秀雄〉
-「樹狀圖小說」不斷告訴你「什麼事沒有發生」(如果發生了另一件事...)
-純熟到不需要提及語言不可信、語言可修改--張大春現在直接演給你看了
-為什麼說是假的?人類還是會執念於敘事的線性

Q他的歷史比較穩固,所以敢於玩弄技術、聲稱不相信一切。但本土化運動崛起後,會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歷史變得危險,而開始比較誠懇呢?
A我覺得有,而且是種焦慮,如近年《大唐李白》開始做細密的考證,告訴你「這些都是真的喔~」、幾歲的時候李白做了什麼什麼唷~這種洗盡鉛華,對一個經歷過後現代洗禮的作家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且他不像朱天心,寫一些身邊的瑣事跟你講:你們為什麼都不記得?而是挑中華文明最顛峰的盛唐、李白

*技巧高峰:《城邦暴力團》
*誠懇代表:《聆聽父親》

2018年9月18日 星期二

回到臺灣,生涯煩憂依舊




1.

暑假在東亞工作坊認識一位中研院的年輕老師,演講臺韓兩殖民地互相流動的移民歷史和差異。之後我們仍有書信往來,甚至我還很魯莽的分享自己的作品。

過了一個月,我又從馬祖回來,也忘了這件事,昨天接到老師來信道歉最近太忙,也擔心中文閱讀能力還不夠,後來翻著字典讀完,感到非常喜歡。

我覺得很歉疚,貿然塞作品,擺明就是期望「給我好好讀完後回應」,徒增對方壓力,又害她要翻字典、擠出感想,多一堆工作。

但她卻表示研究工作的枯燥,確實非常需要美的事物調劑,「都沒有讀過任何中文文學作品的我,可能沒有資格這樣講,但這篇至少讓我第一次覺得中文也可以這麼美。

而且這真的在我心中再起了風,
因為你的故事完美地呈現我心中的歷史面貌^^
很大的歷史潮流一直左右了原本無瑕的人們的生活,
他們每個人的人生就這樣被操弄,也影響他們的下一代。
很多很關心這些歷史潮流下的個人之歷史家,致力他們原有的歷史脈絡,就像馬祖的歷史,
但其實我更關心的是,
這些人們在破浪中仍然走下的精彩人生,
就像你筆下描寫的媽媽、阿姨、阿媽們的人生。

(引用這麼多是看了好想哭)

汗出如漿啊,小小文章受學貫東亞的學者如此鎮重以待,當然是覺得榮幸,另一方面也是緊張、慚愧(真的有辣麼好嗎)

但還沒完,老師得知我還在焦頭爛額於研究計畫,竟願意幫我一讀!!!八個膝蓋都要落地了。為什麼自己命這麼好,總有很多願意付出疼愛的前輩呢!!!將來我也要成為這種前輩!

(條件好像是自己也要在制度地位上被肯定,不然就是跟後輩爭奪資源的醜惡老人了)

跟你們炫耀一下。

2.

家父的超群對我無庸置疑也是個誘惑,尤其他今天又成交了,一筆土地。

晚上他說,年輕時每天眼睛張不開就騎車上班,路上看見有個人永遠在釣魚,「啊幹怎麼過這麼爽,我也好想釣」但他甩甩腦,想還是把該做的做完,果然現在「我想釣就去釣」,「很多人都是目標不夠清晰」。

老生常談,誰不知道。看過上百個仲介剛入行,都嘛說「我要賺大錢!」但真能留下來的又有幾人。「我阿母叫我回家吃飯......」誰能跟他一樣每天貼完廣告十一點下班,從中壢騎回大園,洗個澡「噗一聲」十二點睡「那時候都嘛不會睡不著」隔天六點鬧鐘一響,趕快喔刷牙洗臉,眼睛還張不開,就去陪老闆游泳。

靠,我也是阿母叫我回家就提早下班的內個啊。哪有這種鐵打的意志。與其說是意志,不如說是窮怕了顛倒過來,發自十八層內心生發的賺錢慾望。我承認沒那種慾望。也是始終在對抗:總有別的值得追求的吧......?我可以不要等到五十歲才來釣魚嗎......?比如一直想到黃錦樹忘了說哪個外國作家:「一早便準確的開展了宏大的寫作意圖。」一早得多早啊?

但跟身邊大大小小的人說的都一樣,為什麼不回家跟爸爸做呢?近水樓台啊。先把錢賺夠嘛,至少要先處理經濟的問題啊。

我也想賺錢,想過好生活,但我的目的就只是為了一個還不錯的生活,以供我持續放浪形骸,做些.....我今天跟中國信託的行員妹妹說的,「不會賺錢的事」。

後來我發現,我與父這對錢看法「質性」的差異,其實可以量化。我說,等一下,但是我同學們現在都「只是」好不容易存了一百兩百萬,想知道有什麼標的可以比較穩當的投資~~沒有想要一步登天,賺什麼一億的啦!

「蛤!喔。」他看來有點掃興,「幸好你有跟我說,那就是目標不同,那就有不同的方法啦~」

他那世代的想賺錢,是寧願花三十年賺個一億;但我的世代......我是不知道這種大夢還在不在,但我這個階段,那肯定是想不到那麼後面,好吧我自己,那絕對是不想投放個三十年在賺錢,哪怕為了五六十歲可以爽快釣魚。

一方面是拒絕勞碌的懶骨頭作祟,另一方面是害怕投放下去專程賺錢的時間。所以衡量能力與意願,早早放棄了關門入山。

最後一個,我寧願當家父的兒子也不要當他的員工。他對員工,不能說很嚴格、但起碼也是有要求。但他對兒子是毫無要求的,愛怎廢怎廢。

跟在他身邊學當然是好,何況他現在也未退休,春秋鼎盛。

但我在家就不自在,在家以外的世界自由放飛才爽快。在馬祖一年就是一隻翩翩亂舞的花花蝴蝶啊。彷彿心智早就內建了對離家、對外在世界的貪婪,對獨立生活之渴望。

種種,註定無法成為家父願意傾其畢生灌注的億萬富翁了,但可能還是可撿點碎屑,聊作充飢,好來做其他比你上班更有趣的事情吧。

權充焦慮型自況與星期日家父分享的前言。

2018年9月16日 星期日

《女‧帥‧宮》與馬祖旅行小叮嚀




向來愛女打仔、女英雄、女反派如我,自然也是女帥宮腦粉(手比大心),我還跟蔡財說要做一本地方女性主義雜誌就叫《女‧帥‧宮》XDD

我自己對馬祖最大的感想是,在這裡會很貼近自然。被迫貼近自然。不說路上比人多的花鳥昆蟲,就說鄉親和旅客都在乎的交通~搭飛機要看風向,在霧季(約3~6月)風向只要轉變就會起霧,起霧就會停飛。

而何時起霧、何時霧散,當地人也說不準,只能緊盯山頭、海面,如果陽光熾烈或大風洶湧,霧可能較快散去。

但我也碰過陽光和霧一起旺盛,又暖又濕又迷濛的日子,沒個一定,建議別跟老天爺賭,所以馬祖人發展出連買好幾天的購票策略,以及連假搶票好功夫。

要搭船來往臺馬與離島則要看海象,風大浪也大,浪太大就停駛,復駛時間也不一定,須隨時聽鄉親相傳或村長廣播。

待了一定時間後,晨起看天看海,大概就能判斷今天飛機飛不飛、船開不開XD(如果都停航,那就是關島了,會斷糧的,馬祖人自己種來當盆景的少量蔬菜就派上用場)

所以來馬祖要放寬了心,行程要很有彈性,一如在地名言:「這不是一個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但是個會把觀光客嚇跑的slogan吧)

建議假期較寬裕時來訪,保留變動的靈活。並請善用信用卡購票的旅遊不便險,可無痛升級您在馬祖的食宿。

然後!!!!小島的環境負載力很弱,不只物資輸入,就連垃圾輸出也是船運回臺灣處理,很像依賴著葉克膜那類的體外維生系統= =

歡迎攜帶環保餐具、環保杯來裝水(機場、港口、遊客中心、各村活動中心)裝手搖茶,不要亂丟菸蒂,別買會留下太多垃圾的東西(泡泡麵試試看跟民宿借碗和筷子,那也帶個洗碗精分罐好了)

在這邊看到明明美麗卻滿目瘡痍的沙灘,真的很難不變成愈來愈少用塑膠、一次性用品的人

其他小叮嚀:

防蚊液很重要,馬祖蚊子很厲,特別喜歡新來的肉體(如果想用天然植物調配,之後有課程也歡迎來上)

晚上在澳口看藍眼淚請不要尖叫,這裡有時差,居民很早睡

想激起藍眼淚請不要往海灘丟石頭,帶容器灑海水效果還更好

帶本書來馬祖吧!或者跟朱宥勳和長安一樣,帶筆電來查馬祖文史&論文(抖)

~馬祖竭誠歡迎您~
~Matsu welcomes you~(觀光大使貌)

2018年9月15日 星期六

遲來


〈遲來〉

外嬤眼下更加烏青了
語言橫亙著我們,難以確認
那是望鄉直至
睚眥欲裂,或只是一身衰老
海風吹蝕血肉
鹽分剝裂青春
臉上溝渠是故鄉斷流的溪
淚一落,雨季就來

她不識字,敬畏我書上的星系
一如敬畏故鄉神境的陳元帥
隨洋流漂來
金黃色的棺槨與漁汛
除卻祈願丈夫平安
海的隆盛與她無關
季風獵獵,沒有一張浪是她的舟楫

我愈來愈想與她談論
談論火葬的疼痛,海葬的黑黝
談論島嶼的神話,她降生的西邊山
子孫如落果紛紛,風中肉身萎敗
齒床搖動,難以言說
目睭漸花,瞰冇著霧中家島

霧中有那一夜舉家內渡,拔地生根
有那一夜她降生在小小的白犬島
有包圍著島的海,包圍著海的雨
搖搖晃晃
密密麻麻
織成這封,注定失效的情書
是八十年後臺灣外孫遲遲趕到
用許多字想贖回妳的一生

(本文獲2018馬祖文學獎新詩組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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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個人簡歷(100字內)
生於桃園中壢,師大附中、臺大社會系畢,曾於南竿任代理動物園長一學年。母系家族來自西犬島田沃村,外婆是四鄉五島著名網紅劉金姊姊。

2.得獎感言(100字內)
外婆和她的馬祖話是我的馬祖啟蒙。她和外公帶著一家浮海內渡,兩個世代後,長出一個依恃文字的外孫。卻因為教育程度的乖隔,讓我成為她嘲笑的「識字伯」。每一篇提及她的作品,都是輾轉投遞、卻始終未能簽收的情書。

東犬END:告別大浦,再別雅母




大浦再見!

放空人生很享受,每天起床都問:要幹嘛?總之泡杯立頓奶茶+燕麥,然後手洗衣服先,這樣半天就差不多打發。

下午看心情和天氣,決定是要去大坪吃雞排和蜂蜜綠,還是到燈塔躺著。

心情又會被天氣影響,所以也常常是躲回蚊帳滑手機。我想活動本意是要我們徹底棄絕3C,融入在地,體會全手作生活,如夥伴們自行栽種野菜、採集草藥做枕頭或曬乾燃燒驅蚊。

但無法!就是難以根除都市惡習,硬要用貨幣交換垃圾食物!很誇張的,做晚餐時

「是不是該來杯蜂蜜綠?」「你很煩耶,好像要耶!」

所以端上滿桌佳餚後「你們先吃,我們出去一下」衝去買兩杯蜂蜜綠拎回爽喝,夥伴全傻眼。

經過一週,雅母已經快被蚊蟲和我煩死。船靠近南竿,一排高樓大廈(馬祖標準),她歡欣鼓舞:大都會欸!
我也邊鼓頻催:還有seven,高不高級!是不是要定居下來?&你嫁來馬祖啦!

她:嫁給誰?

但看得出來她一生的馬祖扣打也即將封頂,祝她明天順飛,揮揮小手帕告別我最摯愛,拯救我於無聊倒懸的壞脾氣.怕鬼.蠻荒旅伴~~~雅.母。

2018年9月13日 星期四

覓偶條件


現在對app上標榜「喜歡討論社會議題」好挫,高談闊論作為一種興趣,他旁邊的人得有多耐煩?膩在戀人身邊我只想亂接話亂發出聲音,不想大翻白眼聽你滔滔不絕,不想附和是是是是你贅棒,不想動腦隨時隨地充當你的對方辯友!

「愛好文學」也好害怕,如果他:你好我喜歡的作家是龍應台?你好我家學淵源自古獨鍾余光中?你好我剛買了一套傳家經典當你我將來一子半女的聘禮嫁妝:沒有聯考的小子?或者恆河沙數種跟你品味擦身而過的所謂作家~~~

比較穩的是反向操作~~不要跟我說愛誰,跟我說你瞧不起誰,跟我說朱天心是國寶級的時光標本,我們不要罵她,要愛她敬她,她產出新作要歡天喜地,感恩惜福活化石之挪動方寸,就像成功復育了三葉蟲一樣!

之前我也想自黏sapiosexual標籤,喜好高智商,但如今只能說hell no,我既不要戀情是一場社會運動,也不要戀情是一則文學批評。我不要成為知識的夥伴,不要成為攻防的對造,不要成為指點的江山。不要這些戴著高大上面具的虛偽屁物僭越我的關係和人生。

我就要憨漢,就要可愛的小笨蛋,撓破腦袋想不透我的話,可以輕而易舉故作高深,讓他臣服在每一句你彷彿閃閃發光的思維裡,一陣沉默都是玄之又玄的秘密,從而在他崇拜微微的目光中,得到至高無上的優越與幸福。

想要和你平凡的進步,享受大腦停機說屁話,而你能準準的接中我的屁話,咧嘴而笑,貓撲而來。

接不中的時候,靦腆的尷尬一笑,我就華麗出手,成為你的是日救星。

想通這一些,覺得人生非常幸福。

2018年9月10日 星期一

少來


我個人覺得你個人不敢就說不敢,不要拿「那是站在教育者角度,但你還有同事」「還是要吃飽」「沒辦法囉,大環境還是不友善」開脫。我真的會很生氣。

貿然向學生出櫃的確不見得是最好的做法,真愛也不一定要牽手上街證明,不牽手也不代表不認同同志身分。雖然這個認同看起來只能以私下幹砲同性對象來表達。

但你有讓口中不友善的世界稍稍因為自己而變得友善一點嗎?提高周圍同志的能見度也是一招啊,何況你還是能站上講臺手握麥克風的人。

先承認是自己沒膽,那願不願意努力嘗試就比較重要。

好,為了方便、為了生存,我都理解,你在意實用,那就是享受預設異性戀的面具給的便利,可是也沒在做任何讓你以後可以摘下面具的努力?

說真的,我不行,就算你看起來超可愛。

保持沉默就算了,每個人有不同情境,我超級懂;可一發言就在推卸責任,都是同事的錯社會的錯,「覺得沒必要冒的險就不要冒」然後我們一堆人,甚至可能包含你學生,以身涉險為你擋死,讓你可以下體打砲上體搭便車?

我家圓臉貓貓曾經說:我就是gay,我才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我由衷想把他摟進懷,欽佩這空手接白刃的勇氣,就算可能是愚勇,要讓自己遍體鱗傷,但我也會為了這些光榮的傷痕而更愛他。可以在師大夜市被他牽起手,說:我們走。

而不是「還是要吃飽啊,不然你養我」甚至以前還有人說:「我才不用那一套(上街遊行、公開出櫃......),那都是沒信心的gay才做的。」那這個自信爆棚的gay在幹嘛呢?以偽異男之姿掃弄他「兄弟」們下體以得騷擾之樂啊。要不是很好吃我當下就嘔噁封鎖了。

十分鐘前悲慘的談話宣告我此番假優質年下攻運解除(XD)

2018年9月9日 星期日

東犬4日:循環往復




我們試圖從大浦徒腳走到燈塔,到遊客中心落雨了,心安理得的半途而廢。中間走下羊屎地雷處處開花的「神秘小海灣」玩耍,母親直呼:「這裡的顏色也太美了吧!」沒完沒了的拍攝。「這世界美的地方太多了吧」,我慫恿她去主持大自然教室,她:吼唷,要欸,是不是要去Discovery工作啊?

「反正來日方長」的折返,走去猛澳港騎車,有志一同再訪楓樹林。母:我覺得可以來份大雞排。吃飽後滿足得涅槃,必須躺平以求舍利子,所以就真的回到換宿舍小憩,母也沒在跟你開玩笑的激睡一小。

一覺起床天還是一樣冷涼卡好,但到四點半相約要開始準備打理自投浩劫的晚餐。先到鎮上買了豆腐哥豆腐,把各種蛋都拿出來「備料」,分析什麼加什麼或許會「搶味」,動用許多自己也不甚明瞭的料理界名詞而覺著爽。

爆炒這類粗活都由為母則強負責。兩小時過去,我們沒完沒了的一頓蛋餐終於成形。因為太會料理又會繪畫,過程中我們也頻頻自問:怎麼辦啊會不會太有才華,老天爺容得下我嗎?

其實食材好怎麼搞也不會太荒腔走板。菜脯蔥花蛋要感謝夥伴的自製菜脯,甜脆不死鹹;皮蛋豆腐有賴豆腐哥和夥伴早先配好的醬汁;高麗菜豆腐湯是夥伴的小魚乾給母親加薑片爆炒而得其香;只有鹹蛋金沙金針菇(和一片太大後來被放棄拿去煮湯的高麗菜)的鹹蛋有紅貴賓的氣味。

有些東西就是不能細嗅,直接吃才是正確打開方法。

晚餐雅母又來提議畫畫,配著自製檸檬可樂。每天每天都過著這樣的日子,古人難怪會有「循環史觀」,不只帝力於我何有哉,根本是這個皇帝和上個皇帝又有何區別,改朝換代不過是舊事重演,一二三四再來一次。

但就算當代的我們又何嘗不是。依然在同樣的愛恨裡掙扎,一樣嫉妒抱怨貪戀鬥爭這些剛好跟你同時代的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樣在某個歲數後感到身體裡神秘的性驅力,同樣使用我們與祖先差別不大的器官,再去製造一批小小人類......

下午馬祖前輩來電邀個沒有稿費的稿,但Why not?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剛剛趁雅母不知又在做什麼偉大的事(斷捨離一些別人的枯葉),看著遠遠的海浪把它手起刀落寫完了,現在依然朝氣萬分的蜷縮在從南竿替代役那兒偷的小毛被被裡。

2018年9月8日 星期六

東犬3日:雅母駕到


(‧中午圖書館午休,只好走回大浦林坳嶼旁邊看書午覺。)

島上落雨了,夜裡終於降到合理的溫度;雅母也到了,可說是旱逢甘霖,雙喜臨門。

她不敢置信200元船票能換500元消費券,「他們賺什麼?」

你不用擔心吧,「連江縣政府很有錢。」身為縣民我自豪。很快我們就消費一空,吃了400元,剩下的買大可樂和夥伴交代的啤酒。

一吃飽夥伴就說晚餐煮好了,我們立刻騎回去趕場吃第二頓晚餐,還緊張得先排練:「是她說餓我才陪她吃的。(指)」怕夥伴們難掩失望,自以為學生犯錯被逮著,還要先串供。

被指派準備明天晚餐,他們確定想活著走出東犬嗎?

飯後左右無事,母親說來畫畫吧,於是在溫度漸趨適居的起居室雙雙提筆。專業視覺傳達設計師母親可是勸說我轉行,很有個人風格。風格很棒,但轉行可免。

是說現在我到底算什麼行也是困惑。這些公社夥伴又算什麼行?他們好像也不在乎。我也很欣賞他們的不在乎。

母親說了她去摩洛哥參加朋友婚禮,新娘被中東新秘阿姨套上傘蜥蜴華麗禮服,她的朋友都是我F中學長姐,全是一群跨語妖怪。

我當然覺得他們厲害,畢竟這些全臺1%的人,要資源有要天賦有,天下無難事。可我就不羨慕,也不特別崇拜。當然是差太遠,但也自知這不是我特別想走上的道路。還是比較崇拜這些那些地方上認識的姐姐們,不特別光芒耀眼,但比誰都溫潤洗鍊,好像可以禁受大風大浪,滴水穿石。

雅母也很淡如水的分享最近終於啟動了的諸多學習計畫,這可是多年前我們在直銷工作室就一直嚷嚷著的事呢。替她開心。

隨天氣轉涼,日子好像漸入佳境(這條件也太無理取鬧),明天依然打算在圖書館度過喔,十分充實。東莒圖書館中午竟然休兩小時,還必須把我趕走。母親直呼:是不是該來這裡工作啊?反正看起來一整天都在休息啊。

2018年9月7日 星期五

S.H.E《17》:走遠的......


(‧來源:https://www.kkbox.com/tw/tc/column/showbiz-0-6295-1.html)
有個網友總結得很好:

17年過去, 最美麗的公主成了最堅強的勇者最活潑的男孩成了最溫柔的母親最默默的女孩成了最嘹亮的歌后

但我覺得很可惜,吃愈多回憶愈顯得對現在無所創建。能召喚的都是老歌迷了,從去年911的錄音帶合輯,到今年911的合體演唱會,無非就是把輝煌包裝成產品,把你的童年青春期包裝成產品,穿越時空賣給你。

現在的小朋友已經不聽S.H.E了,他們聽的是單飛成文青天后的田馥甄。

但以S.H.E在華語樂壇締造的奇蹟:歷久不衰的女子團體,現在又邁向少婦、媽媽、輕熟女,明明只要多跨出新的一步,就又能刷新紀錄(御姐大女主天團!三種聲線,三種個性,同一種面對人生的勇氣!)

但唱片公司顯然只敢守成,傾銷過去,失去當時打天下的意氣~~~~她們也何嘗不是。整個青春都獻給唱片業、娛樂圈、粉絲群......現在總算可以好好過一點自己的人生。

我們總想要再叫她們飛高高,飛更高,再創巔峰。但恐怕她們已經飛夠飛累,嚐到醍醐味,五光十色,萬千擁戴,不過如此。身為粉絲,應該要放過她們,我也懂得。但還是不免可惜。

可能也只是難捨自己的少年十五二十時,隨她們一路走遠了吧。

【翻譯練習】「我們不是臺灣:讓中華民國煩惱的離島現實」


程度不到,沒有完整翻譯,看不懂的在以不讓句子怪怪和剝離上下文的前提下略過。原文出處:http://jbpress.ismedia.jp/articles/-/53907

--以下是翻譯--

標題:【「我們不是臺灣」讓中華民國煩惱的離島現實--曾經的激戰地「金門島」,島民的心永遠是中國人?】

(前略)呂秀蓮訪問金門時,在記者會上說:「臺灣太無情、太冷漠,當初若沒有金門,臺灣會有今天嗎?」形同批判蔡英文。

這天是八二三炮戰開始的第六十年,在這天前後,參加過戰役的老兵多達600人以上前往金門,追悼往日的戰爭。

然而中華民國現任總統蔡英文忙於外交出訪、薩爾瓦多斷交,而缺席了金門的活動。蔡僅止於在官方臉書聲明:「這場台灣保衛戰昭告世界,再多的砲彈,也不可能改變台灣人堅守家園的決心,60年前是這樣,60年後也是這樣。」卻連請陳建仁副總統代理出席也無。

因此,以年長者與金門住民為中心的反彈逐漸蔓延。在野的國民黨於同月18日在臺北市舉行了八二三炮戰的紀念,也形同展示了對蔡政權的批判。

中華民國最後的大陸領土「金門島」

現在幾乎等同於「臺灣」的「中華民國」,是一度在中國擁有主權的國家。但是中日戰爭結束後,第二次國共內戰中敗北,轉往臺北作臨時首都,從此成為實際支配臺灣島及其周邊地區的國家。中華民國在1950年代前半為止,失去了大陸的全部主要部分,1955年放棄了浙江省的島上據點(亦:大陳島撤退)。

在這之後,「中華民國」只剩下持續殘存的福建北部的島嶼馬祖,與同省南部的島嶼金門。這個領域於事實上確定後,發生了60年前的八二三炮戰。

1958年8月23日,中共的解放軍展開以「解放」金門--與廈門市一衣帶水的中華民國支配地區--的大規模軍事作戰。歷經一個半月與中華民國軍的猛烈砲戰後,以戰略目的達成為由告終。這場砲戰被稱為八二三炮戰,超過500位死者的中華民國軍頑強抵抗,成為廣為流傳的說法。

中共從1960年左右開始,展開沒有結果的斷續戰鬥,只在一週裡固定的幾天展開儀式性的砲擊(亦:單打雙不打),一直持續到1979年。相對的在中華民國,作為國共內戰最前線的小小金門島擠進了10萬名軍民,軍政統治下發布了島內住民的遷移限制,以組織民兵為始的總動員體制得以繼續。

在迎來中臺間軍事緊張的關係冰釋之後,金門縣卻遲於臺灣本島與澎湖島的五年後才宣告解嚴,縣議會的民主選舉要到翌年才實施。2002年開始,只在金門通行的貨幣才不再發行。

金門島可說是中華民國版的「基地島」(亦:應該是指被美軍基地化的沖繩),在徵兵制的臺灣,許多40歲以上的男性都有在殘存著「最前線」氛圍的島內執勤的經驗。作為島民,受軍隊全面管理地區生活的時代記憶也不會隨風而逝。

除了在二戰中被日本占領的八年以外,金門島是個幾乎一貫的延續著從1912年就建國的中華民國領地,即使放眼世界都是非常稀有的土地。(臺灣在戰前是日本領地,中國大陸大部分地區在戰後都不是中華民國的範圍)

過去,在島被軍事基地化、又持續遭受砲擊,金門島民以此驕傲(pride)作為支持,認為自己住在中華民國正宗的(original)土地,因承擔守護中華民國體制而自豪。

過去的八二三炮戰是這座島歷史的象徵。因此,希望當今中華民國的代表蔡英文來島,也意味著島民感情的存在。

說「我們不是臺灣人」的住民們

島民希望蔡英文來島,乃是因為她是「中華民國總統」,而不是因為支持蔡英文和民進黨。反倒執政的民進黨在金門島內人氣極低。

「說真的,很討厭民進黨。在陳水扁執政時期進行的臺灣正名運動,護照上加了『TAIWAN』,『中華郵政』變成『臺灣郵政』(原註:之後又再變回中華郵政)但我們不是臺灣人,而是福建人、中華民國人。」

不久前,2013年4月筆者曾到訪金門,與當地人談話。中華民國從1990年代李登輝政權開始臺灣化,接著是陳水扁、蔡英文等強調「臺灣」認同的民進黨總統登場。

但是,金門人對此抱著複雜的心思。即使內戰後從中國大陸流入臺灣的外省人及其子孫中,有一部分人對於中華民國的臺灣化是排斥的,至少他們以居住地來講都是「臺灣人」。可是對金門島民而言,在這個意義上也始終不是「臺灣人」。

對金門島民而言,國家名稱不再是「中華民國」而變成「臺灣」,相當於被這個原本與自己無關的「臺灣」國給殖民支配。

「民進黨的黨旗就只畫著臺灣,那我們是不是不重要呢?」

正如從這樣的發言所得知,島內全然不支持民進黨。金門縣的選舉是以國民黨為首的藍營票倉,縣議員中的藍營議員約占成了九成。即使2016年1月蔡英文在總統選舉中狂勝,金門縣中朱立倫的得票數依然接近蔡英文的四倍。(擁有相似歷史背景的馬祖連江縣也是一樣)

行政區劃是「福建省」,在地理上又是中國大陸一部份的金門島,在中華民國的各地之中都是特殊的地帶。

不可避免的「向中傾斜」

從國共內戰平息的2000年代以降,金門島馬上與鄰近的中國大陸增強連結。許多島民在對岸的經濟特區,廈門市土地進行豐厚的投資。國民黨馬政府時期也引進中國觀光客。對於吸引中國大陸客,在地幾乎沒有過敏情緒(「allergic感情」,好難翻XD)。

金門島與對岸的中國領土廈門、泉州,即使在方言(閩南語,和臺灣的臺語是同系統的語言,與臺語不同的是沒有來自日語的語彙)層面,也屬同一種語言,也有親屬跨越金門島與福建省本土的例子。在金門島,與中國大陸積極交流的國民黨與新黨擁有眾多支持者,全島上下都是中臺融和的歡迎模式(mode)。

今年8月5日,長期煩惱於供水不足的金門島,開通了從對岸廈門市海底送水的管線。這個建設是於中臺關係良好的馬英九時代決定的,蔡英文政權對於開通紀念儀式表示為難,而在地則強行舉辦儀式。此外,當地對從中國大陸送電、兩岸直接連接的橋梁等建設的盼望也很強。

金門島與中國大陸的接近,和臺灣本土與東南亞各國的「向中傾斜」有不同的含意。因為島民毫無疑問,認為自己所在的土地是「中國」,自身是「中國人」。

與中國大陸不同的,只有所謂民國與人民共和國的政體,民族與文化上是相同的。這樣想的人們在地域上與中國大陸締結了更深的關係,不能說是「壞」(惡),只是令人焦慮。

從1990年代開始民主化的中華民國臺灣,因與中國大陸對峙下的生存戰略,發起人權立國,成為自由的國家。臺灣採用了重視客家與山地原住民等少數認同的政策,也促進了市民的理解。但在也被稱為「第五族群」的金門島(以及馬祖島)的住民,臺灣人的關心從來不高。

雖然他們毫無疑問是「中華民國國民」,而不是「臺灣人」--。對於強化對中國警戒感的蔡英文政權而言,過去的歷史惡作劇般衍生而出的金門島住民問題,絕對是相當頭痛的課題。

東犬2日:當臺北過




以浣碧玉手搓洗衣服後拿到樓上曬,平臺並沒有樓梯直接上去,要另外架起沉重的木梯,推倒它讓它從垂直收起狀傾斜,剛好以缺角卡上平臺邊緣,才能穩穩當當走上去。

曬衣可以選擇把衣架頭插進原木的洞孔,也可以用島民古法,以兩股纏編的繩索夾住衣物的角角,大家的胸罩內褲T恤就在東島天空下迎風招搖。

之後又躺回硬板床上看完幸福三重奏和妻子的浪漫旅行,懷疑我這是在臺北嗎。

三貼且「這邊不用戴安全帽嗎?」去吃國利豆花,又走回大浦拿筆電,聰明如朕查過圖書館開放時間,本想再走過去,剛好夥伴又要到鎮上遂再載一程,看這穿越古今、精美的通勤頻率。

兩個村落有兩條路相通,一條是後來開闢的水泥主線,另一條是沿著(literally)島嶼邊緣,荒煙蔓草的魚路古道。險峻程度是我無法想像當時挑著魚簍要怎麼不讓魚隻噴出。

話說政府立了牌子解釋「浦」是福州話的海灣之意。在我悉心勘查地形後,的確覺得比較接近「浦」(海灣)而非「埔」(平地),但官方告示其實兩者並用。好吧這不求甚解,就容它糊塗一回吧(瓊瑤語氣)

於是下午我就待在涼爽宜人的東莒圖書館寫proposal,具體上毫無進展,只是把形式、排版妝點得更美輪美奐。作研究和不戴手機出門,我不確定哪個更容易招惹鬼打牆。但非常得意的把東犬當臺北在過。而且,沒有人同朕爭奪!整個下午圖書館只有我一人!只偶爾有阿姨姐妹進來跟館員阿姨串門子,馬祖話大聊。

閉館前拎著電腦到楓樹林吃了滷肉飯和蜂蜜綠茶,買可樂從魚路古道晃回大浦,腳又不意外的生出很多蚊包。夥伴們又號召去游泳,我就跟著脫鞋襪(你別過來,臣女的鞋襪濕了)讓冰涼的海水激打在我纖纖玉足。也想下水,又嫌麻煩。等雅媽馬來再說好了。

2018年9月6日 星期四

東犬1日:壽誕祝福




給老師的壽誕祝福,和對我自己的期許是一樣一樣的:希望我到了那個歲數,不要再用虛詞自我鋪墊,不要把自己當悲劇英雄。記得語言是行動的義肢,沒信心的事才要頻頻嚷嚷;希望可以交真正的、健康的朋友,聊有意義又有趣的話題,而不是機械性鬼打牆的成功學,或臃腫浮濫的憂國憂民。

到東犬第一天,感受太陽星座漸漸往上升過渡。當然吐槽依然很勤勞:會問「你是什麼星座的」感覺要有點研究啊,那你到底什麼時候要猜中?

拒絕了人民公社的同棲夥伴們採集和海泳之約,一人走到大坪去吃豆花,落難亦堅持貴婦排頭的意味。晚餐他們妙手生花,下午一起包的餃子、剛剛燙好的冬粉拌入自製越式醬,驚人美味。很怕到時輪我下廚,只能到菜園拔雜草汆燙給他們生吞。

不過想來亦是不怕的。計畫主人沾沾是女神經,飯後高唱自創的拉大屎之歌,聽得我擊節稱好,最棒的靈感要從日常中來!拉大屎亦是我畢生所願!被她引為知音,連續唱了丟衛生紙不中、想當長髮假掰女之歌,好有才華哦,最後被友人制止,怕我還要待九天會黔驢技窮,最後只好表演跳火圈。

忘記說星座了。是這樣,高中大學我都沒有參加社團,非常孤僻,討厭人群,憎恨社交,我也向他們坦承:「我最享受獨處的感覺」&「可以不要再玩團康遊戲了嗎?」但年近30,慢慢比較勇於應付團體,走向上升射手的放飛自我。反正不喜歡還是可以扭頭就走,只要有船班(嗚)。

第一個晚上室內非常熱,堪比臺東林氏汗蒸幕。抽風機壞了,蚊帳軟軟的被電扇一吹好像擋不住虎視眈眈的賤蚊。尿尿也要走到室外,拍給雅媽馬看即將來睡的上下舖,她說:好像在當兵。

明天見!

2018年9月5日 星期三

東犬0日:船運安康


下午要去東犬了,十分忐忑,準備從猛澳港登岸,推送20公斤巨行李,上坡半小時抵大埔村。會不會立刻哭著搭船跑回南竿呢?臣妾怕!

東犬即東莒。兩莒在蔣介石金口玉言,勉勵國軍弟兄「毋忘在莒」前,原叫白犬。對漁人來說,兩島像兩隻小狗伏在海上。

今天我們稱呼東犬,乃以絕對方位而言。古人沒有衛星,無法取得谷歌地圖「神的視野」,只有從船上、頂多沿岸山上向海平面望去的觀點。要是畫成地圖,就是課本上海岸崎嶇,崇山峻嶺的針路海圖。

那時東西南北還沒有上下左右好用。從福州出海,先遇到的島嶼稱為上,遠點的稱下。比如:靠西的南竿古稱上竿塘,東一點點所以航程離福州也遠一點點的北竿稱下竿塘。

好,會考級的問題來了,若據此推論,東犬島會是上沙、還是下沙呢?至今上下沙地名還停留在馬祖話中,至少我家外婆這麼稱呼她的故鄉西犬,合稱兩莒時則說白犬。

不過要特別說明的是,「上、下」之辨仍眾說紛紜,古書也有完全註反的。雖說馬祖長期是化外之地,不受重視而載錄輕忽,但我也喜歡這類不求甚解的訛誤,覺得十分貼合島民捕風捉影的敘事傳統。

有趣的是,東犬也是當今馬祖列島中最早見於史料的--又要科普一下,現在合稱四鄉五島的連江縣/馬祖列島,是1953年ROC陸續放棄其他島嶼後,才被迫合為一體。在此之前因相距遙遠,隸屬不同行政區,並不「同島一命」--《閩海贈言》,交代東犬島南端的「大埔石刻」來歷,記錄明代沈有容擊退倭寇,生擒69人的功蹟。

好,不在意的話,燈塔總知道吧?馬祖就兩座燈塔,東犬有一座。燈塔跟清末西力東漸有關。如果你有背英國強開的五口通商,有一口就叫福州。那時福州貿易繁榮,但西方人走在黑黑的福建沿海會怕,所以緊趕慢趕叫修了個燈塔,見燈轉舵,就能順利從海峽轉進閩江到福州。

我左看右看谷歌地圖,在想為何東犬島赫赫有名如斯。倭寇要佔它,西洋人也選它,甚至還給我出土新石器晚期人類活動過的熾坪隴遺址。

我猜,大概跟海陸條件有關:在海上,它是北上海路靠外的島,所以插了大蠟燭指引路線;在陸上,它的地勢又相對平緩,看東犬村名「大埔」、「大坪」便可知,大坪甚至是少數不靠海岸、沒有澳口的村子,座落在島中央,只因它難能可貴的--平坦。在處處天堂路的陸沉島馬祖,這可是稀罕的品質啊。

最後還是愈寫愈長,釋放了內心忐忑,希望海面就不要忐忑了。幸好今天看來波平浪靜,就祝我海途順遂,船運安康,mua。

2018年9月4日 星期二

青蛙過街


(前情提要:是一部小孩從巷子突然衝出,汽車撞上的行車紀錄影片)


我從小就很怕過馬路,我都說是只能玩一次的青蛙過街,世間沒什麼能阻斷我滑手機,只有過馬路無論有沒有斑馬線,絕對是停下手機,戰戰兢兢瞻前顧後耳聽八方的過。

長大後新聞變成行車紀錄器秀,更覺著交通是日本厲鬼:不是你今天注意了安全,意外就不會找上你。考駕照時學到「防禦性」駕駛,覺得這概念極好,是面對厲鬼上路的護身符。可惜中華民國恐怕沒什麼駕駛人在執行。執行了恐怕會被按叭超車,順便搖車窗罵你。

前面講的過馬路也有城鎮差距,從小在桃園中壢長大,現在看來,提心吊膽是理所應當。

臺北的公共運輸發達,人行道發達,騎樓、路平、人車分道,每一樣都在保人性命。聽柯P的「鄰里交通改善計畫」,我心悅誠服,只是在巷道裡畫上綠色人行道,另一側整理成停車格,就有效減少「行人因違停而外繞,卻遭機車擦撞」的意外,案件來到歷史新低。

我是拒車族,就是怕騎機車被撞死,開汽車撞死人,我哪個都不想,但在被公共交通遺棄的地方,只能掏錢計程車,要不然就冒死走路肩了。(或搭完公車永遠氣噗噗,要嘛控告司機,要嘛跟王浩宇檢舉+客訴但深知無用)

對我的家鄉很抱歉,但我認娘不看奶只看人行道,整個民國恐怕只有臺北和馬祖能讓我走得歡樂無比安心自在。

回到影片,算了,評論都比我專業。雖然沒有超速,但在視線被車輛遮蔽的巷道,多慢都不嫌慢。(不過路不算窄,要是我也會正常前進,唉)小孩要握緊,不要白癡從對面招呼他。重擊或摔落後,不要移動他更不要搖晃。最後,要裝行車記錄器。

2018年9月3日 星期一

一個情報員的一生:馬祖龐德 C先生


(‧三連嶼,來源:http://www.kb.url.tw/kb/spots/beigan/3island.htm)

近秋的馬祖天氣穩定,陽光比琥珀明亮。隔著蔚藍水道,在能眺望北竿的頂樓訪問約76歲的C先生。馬祖、臺灣的夥伴們圍坐,像搭一艘浮船。原本只想問馬祖民防隊的故事,卻不小心挖出一個情報員的一生。宏文老師激動的說:這些事,連我自己本地人都不知道。

C先生當然能解普通話,但還是馬祖話才能讓他流利的訴說故事與感懷。對話開始的日常內容我還能略懂一二,但隨著速度加快,愈來愈多專有名詞,我和臺灣小夥伴們也逐漸程度齊平,只能仰賴宏文老師投食翻譯。語言隔閡終究限制了記憶的打撈。

民防隊是戰地體制,動員島上的老百姓進行軍事部署,主要負責夜間哨衛工作,一晚輪4班,從晚間8、9點開始。一班兩小時,由兩人輪流:一負責站衛,一負責巡邏。輔助軍人,平常具體的工作是防小偷。問起那防不防傳聞中多有,來自對岸摸哨的水鬼?C先生失笑:「(水鬼)我們怎麼抓得到?」

平時挖防空洞、蓋碉堡。國民政府剛往臺撤退、入駐馬祖時,大量軍人直接佔領民宅,C先生的家被徵用當暫時醫療所,家人只好讓出一個房間給2到5位阿兵哥「輪流」居住。想也知道家內秩序大亂,有女眷的更不用說,敢怒不敢言,只能埋頭做碉堡,用棚子搭臨時居所,等待所有工事完成,兵哥有容身處好離開家中。

跟金門地動山搖的炮戰比起來,戰爭對馬祖而言更像一個虛構的概念。馬祖的時空一直凝結在戰地政務開始之初,所有準備都為了那場遲遲沒來的戰爭。

這不是馬祖人第一次接觸戰爭,儘管戰場總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二戰期間,中國東南沿海受日軍控制,馬祖人到近海的島礁進嶼挖螺、割草討生活,卻正中日軍空投,死了好幾人。

在這日子辛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馬祖本就是海洋中途的暫時棲所。戰後,另一場戰爭從遠方燒來,大海突然被劃定疆界。C先生:「要不是被限制,早就跑回大陸。」

身不由己在最前線,戰地體制下的島,女性16歲參加婦女隊,男性18歲開始要加入民防隊。都是義務役,重軍把守,毫無妥協。在這之前,C先生在15、16歲就當過村丁。村丁等於是把遊手好閒的卡蹓囝吸納進最初階的國家軍事行政機器幫忙跑腿,如通知開會、維護衛生、漁民出海「打條子」等庶務。奇怪的是,明明為國家辦事,卻是向村民收費繳村丁薪水。也不多,就五塊、十塊。

C先生當了三年村丁,吹了三年海螺--當時的空襲警報。海螺一響,草木皆兵,男女老少紛紛鑽進防空洞。

但無論村丁或民防隊都只是兼差,海的孩子沒有太多選擇,主業還是捕魚。當時漁業發達,如今一尾難求的黃魚可以成網成網的撈,超載寧可奢侈棄網。捕魚是跟父親學的嗎?不是,父親早早過世,捕魚能力都是自學的。

也許可以這麼說,後來是姐夫改變他的一生。姐夫那時已在國軍情報單位「339」值勤,牽線他進入,從工友做起,執行雜役,才漸漸接觸情報工作,日後長達30年。

一開始最主要,也是C先生發揮所長的地方:駕著船隻,護送情報員登陸福建沿岸。一開始他只能拿自家的小艇,過了中線讓情報員下海划獨木舟過去。情報員會要求他再駛近,但安全起見他常無法答應而與情報員起衝突。

身為駕駛,怕爭執時被武裝的情報員舉槍相逼,會先將情報員槍枝裡的子彈反過來安裝,好讓他在船上無法擊發,以免同室操戈。

除了送員登岸,他也在海上交換情報。好天氣時海面平靜,視野開闊,對漁人是幸,但對情報工作等於隨時暴露在敵人的監控。所以他們挑風吼浪尖時出航,藉天況掩蔽。據C先生所說,通常約在過去的釣鱸聖地劉泉礁,或海蝕洞鬼斧神工的三連嶼,都是汪洋中的小小孤島,當茫茫大海的會面點。

他們根據中國線人帶來的情報估價,決定支付金額。現金交易不意外,意外的是收美金。一部分的情報是實體的:敵方的海圖地圖,以扁擔背負。對這些己方買通的線人,除了情報價金,還要三不五時逢年過節奉上禮物,鞏固鞏固:麻將、打火機,據說都是當時的好東西。還有最特別的--裸女撲克牌--一兼二顧。

有一次他們隔海觀察,發現對岸黃岐有人群集結,懷疑有軍事行動,於是又潛上岸,自稱是隔壁村來的,用共同語言福州語和當地人套近乎。主要對象是婦女,認為其警戒心較低;看到土黃軍服的共軍則躲得遠遠的,深怕形跡敗露。

用同樣的語言、親近的文化來偽扮無知、進行情報竊取,不能不說是戰爭的惡毒。

惡毒的還有,這趟危險得可能有去無回的任務,只另外發了五千元。那時已近民國80年,五千元多不多?一同來採訪的金門老兵D哥說:「拜託,我那時候上酒店一個晚上都可以花兩到三萬了!」慷慨提供了物價指標。

這份工作聽來死裡逃生,那萬一失風,後果如何?總不可能每個人都逢凶化吉?是的,許多同袍執行任務時被中國識破下獄,刑期動輒10年起跳,無期徒刑亦所在多有。當初引薦他入伍的姐夫,爾後也遭到逮捕,判了20年。20年後才回到馬祖,物是人非。真實的人生,終究不是英雄電影。

在敵後從事情報工作,不能以本名示人,C先生被指派了一個假名。據說「鋒頭最健」時,福建沿海如定海、黃岐、平潭,通緝海報都高懸他的臉孔。日子過去了,他也不怕,只是不搭小三通,他選擇直衝北京。這樣沒問題嗎?我們擔心。

C先生一嗤:「那些帶星的都去了!」

然而也正因為假名,導致他退休後無法經由正常的手續領取應得的退休金,只能含淚吞下少於一般標準的價碼。有朋友的晚輩提議提起訴訟,C先生只說:算了啦,告什麼呢?也告不贏的。

C先生參與的339部隊長期駐守牛角澳口,福澳也有據點。它的前身是東海部隊,東海解散後一部份去了基隆,另一部分留在馬祖。宏文老師補充,東海部隊不算正規軍隊,起初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反共志士,後來試圖向國家申請糧餉,卻只核發總人數的4分之1,不夠的?就去海上搶。

339解散後,改編入「閩北工作處」--依然是駐守馬祖的情治單位。雖說專司對中共的情報工作,但對馬祖本地人而言,當時只求相安無事,如今更是諱莫如深。畢竟他們對待「匪諜」的手段,很可能曾經對著自己人。為了「反共前線」的長治久安,關於監禁、拷問的傳聞始終鬼影幢幢。

最後,這也成了少數懸而未決,我們不敢問出口的問題:「你呢?拷問過自己人嗎?」

歷史糾結著髮絲與血漬,想解開要有力道,也要柔韌,急不得。但又目睹一個個長輩像老酒甕,抱著秘密,沉進永恆的幽冥裡,明明是十萬火急。

C先生今天的慷慨讓我感激。但要一步步還原這片大海、這串島嶼發生過的故事,除了耐心,我們還得更信任,更強壯。

畢竟,我們要的遠多於一個龐德--我們要的是整個軍情六處。

這裡發生過什麼?我為什麼在這裡?不翻開軍情六處的卷宗,我永遠無法回答這一生的抵達之謎。

起身告辭時,陽光落在身上,還是琥珀色的,只是有點灼痛。

2018年9月2日 星期日

宛如新生?


人愈大愈步履艱難,漸漸沉入爬蟲類的靜蟄之中。因為回憶襲奪眼前的現實,每一幕都被往昔的鬼魂佔據。

......一樣的鐵板海浪,一樣的忍冬花香,一樣的星空燦爛。

如果我也年輕,年輕得一無依傍,年輕得每一天都嶄新,這樣開門見山,這樣空無一物。沒有回憶的累贅,沒有意義的牽絆,抬頭沒有一層復一層的天使,天空自始至終,都廣寒得一碧如洗。

對一地的熟悉,必以記憶的喧嚷為代價。我熟悉每一處的轉折,也熟悉轉折處的金銀花香,於是張皇的不知該閉氣還是大口呼吸。

怕想你,怕再次想起已經失去你。

當然是老得不再隨便掉淚,想不起來上次哭的時候,大概哪次打了哈欠流目油那就順便哭一下吧。市儈得連眼淚都要求經濟,沒想到還能有這麼認真的喜歡。

當然,也會自問,世故如我,能否堪稱合格的戀人--究竟是愛你,還是愛著竟然有能力愛人的我自己?

馬祖還是美得像抄襲了最有想像力的文學家的夢境,卻陳舊。這份陳舊已經不是初來時必須自報家門,以供鄉親攀講相認的陳舊。

而是屬於我們的2018春夏已經結束,我們雙雙失去當時的身分,先後離開這裡。此刻,卻獨自被夕色刮破,受回憶灼傷。

以前我說臺北是魍魎之城,處處埋伏失敗的戀情所葬下的鬼魂。

現在讓我沉默的不是荒島寂寥的黑,而是並肩走過的無。

因為曾經有,而更加的無。

理智上我當然知道,從一開始就不該的。應該輕車簡從。逢場作戲,兩袖清風,怎麼來怎麼走。

可是事實上我辦不到。

可能你打包了我對這裡的所有愛恨,可愛的你只是我對此地--對有種來到此地的自己,眷戀的投射。

可能你是符號,象徵27歲匆匆那年,彼時此地,永不斑駁的記憶。你是我封印在此的地縛靈。你不離開,我就可以一再造訪終將遠走的青春。

比如真實的你去了哪裡、成為了怎樣的人,都再與我無關......

我只能這樣在語言的有限裡,汗濕重衫,筋疲力盡,把你好好裝箱在我的意義。好讓我自私的,放心的再次上路。

做不到的事情很多。喊停時間,寫巨大的國族寓言,為現況哪怕挪動一絲距離。

只能無力的我我我你你你,近乎猥瑣的呼喚面海的階梯,蚊子滿腿的鞦韆上,早已不在那裡的我和你。

如此艱難,以致渴望新生。每段感情對我而言,都是《你一生的預言》的命題:

結局早就等在那裡了,你依然願意經歷嗎?

2018年9月1日 星期六

如在夢中


(‧夕陽下的芹壁龜島)

我又回來啦!

推大行李走在離開機場路上,突然聽到「劉亦!劉!亦!」的吶喊,

在馬路對面是朝思暮想的~~~雯師!天哪,超扯!搞了半天,我們原來搭同一班機回來,因為她請假回臺灣參加師長的告別式,也帶兒子入住北大宿舍

太有緣了吧,我們就是被牽起來了,她說的。她說唉呀怕四年後我兒子也變成你這樣。是變廢物嗎?她說不是啦,就是找工作啊,平衡在理想和現實中啊,你知道做人有多難?

你不是廢物啦,只是做耍廢的事,但不是整體的廢物!

嗚嗚,她說看到怎麼這個紅背包這麼熟悉。嗚嗚,原諒我語無倫次,太激動了!!等東犬回來,要好好喝咖啡,畢竟我可是她欽點「唉呀,還是跟你聊得來」的對象!!



睡眠不足騎車,每一個轉折的天色都像在夢裡。

學生們遠遠處走來神情懷疑:欸老師!欸劉亦!你怎麼在這裡(我是連江縣民啊)你要回來了嗎!(哈哈哈,蛤ㄚ,可以不要嗎)

雖然桀驁不馴一年,但前輩們看到我還是很客氣。才尷尬的說是要摳資料。然而電腦更新成win10慢死,辦公桌連同硬碟空無一物,留給下週才到的外師。

一坐下一年份的壓抑又險險排山倒海回來,但又更覺得自由身的爽。

前輩們紛紛:劉亦!你現在在幹嘛!(當流浪漢...)怎麼回來(上課。觀光。)

臨走前還被行政阿姨訓斥:你沒有一一打過招呼啊,偷偷來偷偷走,你這小孩喔!

好像在夢裡。



(‧天色)

贏在前頭:《如懿傳》




如懿和延禧因為選定的視角,就註定是不同走向的故事。

(要先科普一下,乾隆先後有三任皇后:富察皇后、繼皇后、魏佳皇后)

拿笑到最後的魏佳氏皇后當主角,很難不是佛擋殺佛、過關升級的全破攻略,你最後就是贏了嘛,除非你贏得比甄嬛更蒼涼,犧牲更多,更無可奈何,否則就是要替你拍拍手放煙火,奏響昂揚上升的勵志凱歌。

但以死後無諡無追封、寒傖下葬的輝發那拉/烏拉那拉氏繼皇后當主角,結局就已經壞在那了,只剩中間的何以開高走低、一路下探可以演繹。文案定調也是正確的:從少年相悅,走到凋敝的帝后婚姻。

如果劇組夠好,其實如懿故事本身蘊含的能量甚至是超過甄嬛的。雖然甄嬛最終也一無所有,但表面上仍合乎「步步高升」的勵志格局。成為人類文明巔峰乃是中間做足了太多細節,但原本一路上位的故事模型並不算強。

如懿雖然先天佔優,但操作實在遠遜甄嬛,看得人家呵欠連連,加快1.5倍還是尿點頻密。是說周迅還要隔著冷宮的送食狗門看鏡頭到什麼時候?可以快出來懲治你那些面目模糊的對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