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5日 星期日

植髮小記

1.

2025/01/04

耗時六小時(13:30-19:30),植完3397根髮,比合約多了好幾百根,眉毛以上和後枕部還是麻的。

診所給了蝦趴帽遮住滿頭紗布,術前吃的抗組織胺讓人到現在還昏昏欲睡,途中睡著又醒來好幾次。

趴著取髮的時候想「誰在我背後鬼鬼祟祟!」取髮器的聲音呼嚕呼嚕,像輕微的鼾聲;

仰躺種髮的時候發現是農業,髮根插秧進頭皮的時候,會在頭顱發出つつつつ的脆脆共鳴。

有一度護理師報告說「第五區到一半囉」醫師詫異「不是才到第四區」頭何時被分了象限你們也告訴告訴我本人啊,有沒有問題啊第四五區!

果然醫師再請我趴下多取了好幾根,好讓前面有髮可種。

可能就是四五區之亂,導致手術時間比預計延長了一小時半。

我一直盡力憋尿,但還是打斷了上半場取髮與下半場植髮各一次。

雖然我躺到手都僵了,人都躺瘦了(甄嬛語),但最累的應該是醫師,整場都由他本人操刀,是很良心的診所,據說有些診所的醫師只在旁邊看,是讓助理/護理師動手🤔

前排密密麻麻是剛插秧下去的紅色血點,後面是滲出血的紗布,很有恐怖片氛圍,要九個月後才會初見雛形!

把後面的頭髮強制搬家到前面,他會先水土不服,因為對一切感到太陌生而脫落一陣子,後來才會漸漸可以做自己,重新在新的地方長出新的自我。

現在躺著卻感覺是懸空的,因為還沒退麻,感受不到枕頭存在,十分有趣。

-

2.

2025/01/13

明天終於到術後十天,如果醫師回診確認完美無瑕,就終於可以正常洗頭了,包含搓洗種植區以及——使用熱水!

我昨天首次挑戰自己洗頭,由於只能用冷水,凍得我吱吱叫,形成頭皮取髮區刺痛,頭顱本身因為降溫太過,兩側也隱隱陣痛的疼痛玲瓏璇態勢,華麗非常,可以直接拿去故宮展示。

冷風吹乾後擦藥膏時我暗下盤算:先沒關係,回診前先不挑戰親自洗頭了謝謝。

不過冬天又比夏天好,夏天太容易冒汗,被汗痛到吱吱叫只是其一,其二是怕熱容易感染或毛囊炎,其三是夏天不可能不每天洗頭啊!

我妹說我前後都禿的(後腦勺取髮要剃光),我才想起術前說因為種植區有雜毛,醫師動刀剃掉了。難怪照鏡子感覺比術前還稀疏,很嚇人。

難怪在京都一夜之歡的泰國華裔帥哥下禮拜不跟我情定曼谷……(不是頭髮的問題)只能寄情於大麻了!頭頂亮亮,淚光閃閃✨

2025年1月3日 星期五

《無條件投降博物館》:回到了她的國


1.

花甲男孩的作者楊富閔在論及張拓蕪等台灣外省作家的時候,非常精闢的指出:流亡的歷程不利於一個完整敘事的生成。

流亡和破碎成為一體兩面。環境如何施加於個人,而個人的記憶受力而瓦解。

如果我沒有讀過張拓蕪,恐怕會很難理解烏格雷西奇。正因為讀過了東亞版的流亡文學,所以每一幕日常都怵目驚心。

然而,哀悼自身流亡的虛無,難道不又回到了「渴望國家」的命題嗎?文學需要國家,作家需要國家,然而國家不就是戰爭與分裂,「新政權殺死了舊生活」,導致她流亡的元凶嗎?

推薦我烏媽的四川朋友進一步指出,烏媽雖然闡述流亡的痛苦,卻沒有緬懷「前南」的美好,她仍然深知那裡也是藏污納垢——「不像朱天心,基本上不會批評(反而很想念)某黨統治下的台灣。」

對烏格雷西奇而言,時間線下游的流亡生活破碎,但上游未分裂的「前南」也未必值得懷舊。基本上就是天下之大,無處可去,無論就時間或者空間的尺度而言。她注定是永恆的流亡者。

這種痛苦只有文學才能安放(甚至不是處理)。得知烏媽在2023年逝世了,一方面扼腕,一方面替她開心。對永恆的流亡者而言,死亡也許是唯一的歸所吧?

2.

接下來就純粹是我個人的猜測了。

我在想從18歲連高考都沒考,便隻身離開故鄉(那個被沉到水庫底下的四川小鎮)的熊貓桑,對烏格雷西奇如此著迷,對我混種了多種語言的複數聲腔這麼敏感,是不是正因為她也是一名「流亡者」呢?

書裡,烏格雷西奇強調她不是難民,而是流亡者。我得承認此前我並沒有細究這兩者的差異。ChatGPT說了很多,但重點是流亡可以是自願的。

烏格雷西奇就是「自願」的——雖然我還不確定細節,但她並沒有被南斯拉夫瓦解後的新政權驅逐,而是自己忍受不了國內的世論撻伐。

GPT說,流亡是一種文化與精神狀態,更多強調的是心理上的斷裂與歸屬感的喪失。既不在此,也不在彼。永恆的,永恆的居無定所,或者我18歲時學會的:不得其所(out of place)。

這可能才是我們「發現」彼此的真相,像烏媽寫的,在地鐵站、在廣場、在一切以為把自己隱藏得很好的地方,總是被嘴角眉梢洩露了秘密。在熱鬧得近乎荒蕪的一隅,暗默地,同胞(どうほう)認出彼此,交換了秘密:你也是一名流亡者。

2024年12月27日 星期五

《被隱形的女性》:移動模式的性別差異/不平等,與馬祖金陽具🍆✨




1.

經朋友介紹,我正在讀《被隱形的女性》,非常精彩,第一章的第一則故事講的就是瑞典的「鏟雪不平等」。

決策要先鏟哪裡的雪的人,不出意外,是男人。男性決策者並不是故意忽略女性的需求,而只是優先處理自己熟悉的模式。

而那就是:先鏟車道的雪,行有餘力再處理人行道。

然而作者指出,比較多的女性傾向走路、搭大眾運輸,而比較多的男性傾向開車。

在法國🇫🇷,大眾運輸使用者中超過2/3是女性;美國🇺🇸費城和芝加哥的數據分別是64%和62%。

擁有一輛私家車的家庭,最常用車的人也是男性。

雖然瑞典相較各國,已經是性別平權的模範生,但這個移動模式的性別差異依然存在。

也就是說,光是鏟雪的次序就決定了女性比較容易在移動上受阻,而且也更常因為結冰的路面摔倒受傷:

道路溼滑或結冰時,行人受傷機率是汽車駕駛的3倍。

台灣也是車道優先,車道有阻礙時一定馬上得到處置,優先排除;可是,人行道卻被縱容可以堆滿雜物、規劃停車,甚至設置本身就斷斷續續,似有若無。

誰被拋下了?行人、長者、兒童、障礙者⋯⋯都是,但如果用性別的視角,能看到更多的女性因而失去移動性,或者,在雙北以外的地方就被半誘半迫去開車騎車了。

-

以下是ChatGPT的整理,台灣的狀態和世界各國是相似的。

根據行政院性別平等處的重要性別統計資料庫,臺灣在不同交通方式的使用上,男性與女性呈現出以下差異:

     • 捷運旅客男女比率:女性搭乘捷運的比例高於男性。 

     • 機車使用者男女比率:男性機車使用者比例高於女性。 

     • 自用小客車駕駛人男女比率:男性駕駛自用小客車的比例高於女性。 

此外,根據交通部的調查,女性在通勤時使用大眾運輸的比例高於男性,特別是在臺北、基隆與新北地區,女性使用大眾運輸通勤的比例超過50%,而男性則低於30%。 

這些數據顯示,臺灣男性較常使用私人交通工具如機車和自用小客車,而女性則較偏好使用大眾運輸工具如捷運和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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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交通環境應該是讓任何人都有選擇,尤其是最基礎的步行+大眾運輸要得到保障,而不是樂於用車的人才有權利獲得移動自主。

如作者寫道:

「這恐怕正反映了女性不只比男性更常步行,而且女性推嬰兒車的機率更高,因此不夠完善的人行道對她們的影響也更為明顯。

人行道崎嶇不平、狹窄、有裂縫,上面又滿是擋路的街道設施,而在許多交通樞紐地帶,還有各種狹窄陡峭的階梯,這對推娃娃車的人來說簡直寸步難行,足以把步行時間延長四倍之多。

『那些帶幼兒的年輕婦女該怎麼辦呢?』」


2.

《被隱形的女性》一再強調,不見得是男性懷著惡意要歧視女性,而是基於性別資料缺口所做的諸多決策,會反過來造成對女性的不便或危害。

我看到我導班的女生神神秘秘的跑過去找隔壁班導時還很納悶,直到這位前輩說:「來找我要衛生棉啦」才很震驚——我完全忘記女生會有月經了。

我當然知道女性有月經,但只停留在抽象的理解,因為我自己就沒有啊。還很自責,在想是不是下課要去7-11買幾包放著?

然而哪個牌子和型號有什麼差,我根本不知道。

這,就是作者說的,男性決策者基於自己的身體、生活習慣所形塑出來的基礎設施、典章制度,會讓女人感到格格不入。

可憐的是,男性決策者又他爸的多。這種「男人=人,女人=女人」的預設輻射了全社會。

-

我想到的還有那年班上懸殊的男女生比,21:5,完全是動物園化的元凶,新手教師直接崩潰嚇哭。

我現在還沒去深究連江縣是不是一直有這古怪的性別比例,可能有創傷。

女生們都超好帶,即使有愛告狀的討厭鬼(不是告同學,是跟主任告我的狀🙄),但都不用操心,還有幾個好用的小幫手:

四個弟弟的大姐,很樂意接受懶惰導師的任務指派;力大無窮的女力士,會在組長廣播討男生當壯丁時說:「為什麼男生才是壯丁?!」我:「我贊成你的言論,我們班派你去!」她說好!馬上衝去。

讓人頭超級痛,深呼吸八百個都壓不下憤怒和煩躁的都男生。

社會對男生調皮搗蛋本來就很寬容,我懷疑還疊加了馬祖人的傳統美德——重男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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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馬祖人核對過,馬祖人家裡的長男很容易歪腰,變成堂堂正正的敗家子,吸血蜱蟲。

遊手好閒,酗酒,愛賭,把爛攤子都丟給家裡——的女人,媽媽、姐妹(扶弟魔扶哥魔是也)、老婆(對永遠還是娶得到人)。

小孩也是射了懷了生了就好像跟自己不怎麼有關,要教要帶都是女人的事,變成經典款:缺席的父親。

就是被寵壞掉了。我們都尊稱一聲:馬祖金陽具。

而且他們還特別愛炫耀,明明買不起,但還是要購置一整套環繞音響。

什麼祭祀活動、什麼競選活動、什麼社區活動,要展現自己花蝴蝶的魅力,跟任何人都認識都能稱兄道弟,拍照都要站C位。

諸如此類。

所以我對馬祖長輩男性的評價向來不高,因為我的童年就是親眼見證家裡人被帶來麻煩,而他們往往心安理得的不順眼裡長大。

所以我才會對大學者可以誇誇其談,把「賭」詮釋成好棒、好英雄、好光輝的事,感到不可思議,十分詼諧,以及恕難苟同。

在我看來,馬祖女人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啊,她們是男人的終生墊背與全職血包。

當然,一部分也是這些生出金陽具的女人複製出這種性別文化的,怪不了人。對,我在罵劉金。

-

還有另一點巧合,如果這樣的男人有弟弟的話,好像又很容易變職業軍人。

目前我們猜測除了年代,可能就是看到哥哥這麼敗家,媽媽、姐妹這麼辛苦,那就幫家裡省點開銷,又和國軍文化最為熟悉,因此選擇從軍。

可能也是這樣,所以有一股不甘,好像被剝奪掉了人生可能。對,我在說我的舅舅,他就算退伍了領退休俸,還是咒天咒地咒中華民國。

可是我來不及問了。去年大約這時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過年時他就被發現逝世在外婆離去一年後的房子裡。

說真的,林瑋嬪應該來訪問我的家人們,他們才是真正的尋常百姓,懷抱著不被聚光燈照亮的馬祖故事。她書裡的楊綏生、曹以雄都是高官,是政治和文化的菁英,算哪門子的losers?

2024年12月25日 星期三

文明窪地的地緣結構性因素


攝於我京大國際交流會館的房間內,攝影師是逸馨。

1.

洗澡的時候,認真覺得這地方待不下去。

其實我和害怕中國侵略的同胞們面臨的處境是一致的。但正因中國的陰影,使得「沒有左右,只有統獨」貫穿了戰後、乃至解嚴後的台灣政治。

可是這就意味著身為台灣人,隨時要被「棄車保帥」--只要有風吹草動,就休想奢求社會進步,因為所有政治議程都要讓位給:票投黨中央,力抗新中國。

也就是說,想要台灣的路長出人行道、交通系統長出堪用的公共運輸,讓死傷下降到合理(甚至不是零死亡)水準,在我有生之年,恐怕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議程也不會被認真看待。因為無論出於公利或私益,只要一聲令下,以「例外狀態」為動員,公民就會自動變成選民,團結在黨的意志周圍了。

「沒有國哪有家」的次序,「沒有民主哪有民生」的情勒,注定了這座東亞小島上的人不可能活得像個人。

我們拼盡全力,耗竭一生,只為勉強維繫一個政權不倒。我們的生命是它自我存續的手段。

中國巨大的引力,讓我們只能終生為奴為畜,並且以此自豪……

2.

即使戰爭沒來,島上的人也早就無時不刻不處在準戰爭的緊急狀態。三四代人都為朝向一場「可能會來的戰爭」而犧牲。

戒嚴的犧牲很明確,但解嚴後,除了一些特殊窗口,例如中國「韜光養晦」時期,例外狀態的幽靈依然佔據了大量心力和所有政治議程,去討論那場可能的戰爭。

政治菁英除了保黨衛國無暇他顧,在結構下不可能、或說很難,去帶領社會想像更好的生活。

純屬猜測:台灣基本很難看到百年國策,都是一任兩任的短線操作,或許就是「流亡在即」的政治潛意識?舌或許會說是難民基因,我比較同情理解,因為我們就未曾掌握過漫長政權的歷史積澱,但更多的仍是冷戰以來的惶惶不安,「朝不保夕」。

即便中間得到了同性婚姻這樣的進步舉措,都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純屬運氣,仰賴的是執政者的個人意志與開明的大法官會議/司法菁英,佔盡天時地利。

這一切不就可以用一句還沒變回安溥前的歌詞概括:「我擁有的都是僥倖,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同性婚姻的降臨純屬僥倖,但生於斯長於斯,就注定了你生而為人的尊嚴與渴望,即使只是卑微如出門不要被撞,都只能「共赴國難」,和島不會結束的戒嚴結構(終わらぬ戒厳構造)共存亡。

2024年12月23日 星期一

《尋找母樹》:樹如家族,家族如樹




《尋找母樹》讓我反省小島說話是不是可以用類似的方法,作更散文或自傳性的改寫,大方一點,把「我」放進整個追尋的旅途(我的睡眠的航線?)裡面,省得它被人詬病「仍受限於論文架構」(金典獎)或「讀不完」(我朋友、家父朋友)。

上次才跟大編輯炫霖聊到「非虛構」,我很討厭大帳篷概念,一個「非虛構」資料夾什麼東西都往裡面塞,夾纏不清,所以在比劃帝大十書時作了(勢必很粗糙)的分類。

或者該罵的就是江大編輯?有時候他口中的非虛構是台文所熱愛的史料改寫,有時候又把散文給總括進去,蛇來蛇去,有完沒完?

《尋找母樹》不在台灣文學的脈絡裡,落筆前當然不用浪費時間去煩惱「我是什麼文類」,那些框架交給文學研究者去後設。它的理所當然很頂天立地。

明明成分很硬,堪稱「學術書」,大聊北美森林的樹種、土壤、真菌;但又有大篇幅的加拿大林業政策,以及他們學界間的角力。

我在想書寫合該如此自由。「我」的經歷、「我」的遭遇、「我」的思索、「我」提出的知識洞見。

在主幹確定的前提下,無妨適可而止的雜蔓叢生,那既是生機蓬勃的自然野林,也才是人類心智的本來面貌。

作者帶孕滑雪時迷途,撞見狼群的新鮮足跡,讓作者嚇出冷汗之餘,思考起她研究甘冒大不韙指出皆伐林法的錯誤,還一腳踏入英國學界的漩渦中心,被砲火波及。

森林裡的一切都是彼此交響的。不同樹種藉由根部菌群的織就,把需要的氮、碳、水分傳來傳去,母樹會澤被幼樹,不同的樹之間也會相互照應,讓森林大火和樹木疾病不這麼容易發生。

大自然間不只有物競天擇的你死我活,還有守望相助。

至此,作者為何要一邊寫她的家族昭然若揭。作者的世界觀,正是所有成員都很重要,雖然不見得完全相同,但正是這些競與合,加深了彼此的連帶,形成了彼此的關係。

一榮俱榮,回到了它字面上的意思。

家族樹也回到了字面的意思:樹如家族,家族如樹。這種對位雖非創舉,但很文學,在書寫結構上枝椏具象,在象徵層次上緊緊呼應。

是不是女性研究者/作者更會注意到這個「互相滋養」、關係取向的意義?

2024年12月19日 星期四

《破。地獄》:沒看過這麼文靜的港片




印象中,好像沒有看過這麼文靜的港片。還停留在周星馳誇張表情、成龍揍下去很痛甩拳頭、警匪片節奏猛爆。

有點像日片的質感,《送行者》的靜謐,但又有台灣人比較貼近的道家祭儀。

臨別一舞,火星四濺,應該就是在畫面上的高潮了。

其他時候不只沒有jumpscare,連配樂都非常克制,近乎吝嗇,只有殮房嘶嘶的空調聲,ASMRっぽい。

連台灣都拍不出來,台灣會忍不住排山倒海的煽情,忍不住教忠教孝。我妹說:「會讓角色走在海邊。」我:「只要不要再自我介紹就好:他叫文哥,79歲,一子一女,是喃嘸先生。」

我們一致認為文哥很像劉金,難搞的老頭老太。主角道生很像我爸,很會陪老人交關,陪他們哈哈大笑,交到推心置腹,交到取得委託書。

另一個感染力很強的點,可能是男主角黃子華咬字大動干戈,語氣慢條斯理,讓曾經怎麼聽怎麼像吵架的粵語竟然變得很「明確」,很魔性,導致走出戲院我們還在用偽粵語瞎聊。

節奏突然慢下來的香港,像本來在港島日進斗金的樓盤業務或金融金童,再見面時已經長期跑去印度作閉語禪修,跟你說開始研究身心靈的故友。你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只想跟他說辛苦了。

2024年12月17日 星期二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害我全身都雞皮疙瘩...




因為炫霖極度推崇,我很期待買來讀,結果好尷尬,我猛起雞皮疙瘩,好像被迫跟漫研社怪人聊天。

第一句就很討人厭:

/台北的夜裡潛伏著黑暗--

 不,不是隱喻,是物質性、純粹無瑕的黑/(頁8)

敘事者到底在跟誰講話?為什麼要「不,不是隱喻」?漫研人都有一個天音,他們會跟天音對話,或者自己扮演天音。這種應該平鋪直敘時卻出現的微型戲劇化有一種可怕的做作。而且它不是在開玩笑而刻意誇張,是沒事做就用張世的氣音講話。

而且也像漫研社一樣,會專注在並不重要的事情上:

/他口中的「一號」就是敝人在下不才我,我本名叫「程頤顥」,發音接近「一號」,才有這樣的外號。/(頁19)

像台灣電影很愛自我介紹一樣:「他,程頤顥,今年十九歲,天秤座,還是處男。不是公館大學,但很愛來參加劍道社的活動。」誰在乎?而且還要用對白+獨白雙重強調與解析:對,我叫程頤顥、頤和顥很奇怪吧?因為有典故、因為我阿姨取的、她是國文老師......

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一切資訊?

如果你說取這名字是要致敬LGBT或乾脆就是頤顥的角色,那我還比較願意讀下去。因為一號確實就很神祕啊。感覺比這三十萬字有趣。

他們還很喜歡在兩人對話時互叫對方的名字,這個也很漫研:

/「喂,阿輝,」/(頁19)

/「阿輝,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頁21)

如果他真的是gay,用戲劇化腔調提問還勉強可以接受,像我看到江炫霖也會尖嗓叫他:りんりん~<3 一樣,但通常是為了騷擾他用雙腿夾他,或者後面準備開酸而口蜜腹劍。

但兩個直男(應該)在只有兩人的私底下會一直叫對方名字嗎?是我這麼不熟悉異性戀的世界嗎?然鵝即使是LGBT也不會啊...我在猜是作者想用大量的對白推進劇情或增加節奏,為了怕認不出誰是誰,所以在對白裡叫對方名字作為提示,但就犧牲了合理性。

神祇和祭品的設定雖然不怎麼有趣,但也不算無聊,畢竟是全書最核心的設定,你趕快把自己打暈接受設定就可以了。只是描述啟動裝置讓人看出作者是細節狂。我其實想說無聊怪。套一句賤人林晴灣描述她高中同學的話:「就是學有專精的怪人吧。」

因為主角的設定也是桌遊社,在和其他神祈的試用者碰面時,也藉角色之口展現了好像很縝密的推理:「寄信的是誰、有何目的?」讓主角甘拜下風。

但就是,好像「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想很清楚」的殷琦。對聲稱隨機發放神祇試用的企業、寄來神秘的裝置一下就接收了,但同樣是來路不明的試用者召集信就疑神疑鬼,還要其他角色抽絲剝繭,做出幾種推理,使得主角在那裡讚嘆。

一切都讓我覺得夠了沒,放我回去看康熙,至少那裡充滿真人並且沒有裝模作樣的思考!而沒有享受到閱讀的快樂。

我覺得風格跟邱常婷很像,就是要趕快把自己灌醉好接受奇怪的設定和莫名其妙的敘事腔調,可能才好進入劇情。兩人就都是獨步文化的作家。就不該再相信獨步的,反正也因為業配書鬧翻了。這樣也很好,以後看到是獨步就先丟到to-read list的最後面。

我不要再相信大編輯凜凜的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