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6日 星期一

《失控的焦慮世代》:把火星人帶回來




《失控的焦慮世代》還有一個提醒我覺得非常好:

3C不是一定不好,但如今的狀況已經不是2000年代初,網路和個人電腦剛開始進入家庭時面臨的「數位落差」:有人上得起網、有人上不起。

2010年代後智慧型手機+社群媒體的組合拳帶來的困境,反而是社經不利的家庭、族裔的孩子過度使用3C。

這和「窮人肥胖」這個社會科學上的事實一樣,都很反直覺。

我自己就是手機成癮者,我滿自覺的。

但很幸運的是其生也早,就作者的觀點,我的前青春期幸運避開了組合拳的重擊,但大學才開始的「火星體驗」也並沒有比較快樂,所以我滿替作者所說的2000年左右出生的小朋友擔心--也就是我的學生們==。

套作者的話,他們是「生活在火星」(而不是擁有現實環境的地球)的第一代,是大腦、心智被組合拳給「童年大重塑」的第一代。

二十世紀以來,現代城市就開始把孩子街區驅趕出去,從遊戲和生活的空間驅趕出去,把條條大路留給機動車。

1980到1990年代以降,隨著大眾媒體的推波助瀾,英語世界(其實不只)的家長認為讓小孩自己在外太危險了,所以對孩子「過度保護」,包括但不限於:

不讓他們自己上下學、不讓他們去找朋友玩、不讓他們離開家長視線--甚至還立法容許「熱心」的其他家長可以向國家檢舉你的失職。

然而,對現實世界過度保護,卻對網路世界過度不保護。

社媒巨頭們沒有一家在認真驗證使用者的年齡,而且剛好相反,他們深知童年的習慣會伴隨一生,所以是刻意在開發、「勾癮」學齡的使用者。

因為你不開發,不留住他們的注意力,競爭對手就會動用所有技術把他們挖走、勾癮住。

但組合拳已經強烈衝擊仍在發展中的兒少心智,以前讚嘆的「無遠弗屆」,現在是不設防的歡迎「無遠弗屆」的陌生人來點評你的一切,且觸動人類比較的本性,但用的是失真的美貌濾鏡、無底洞的操作設計,讓人「過度比較」,讓尤其是青少女,更大量的陷入焦慮、憂鬱。

(青少年遇到的問題則是情色放題和電動成癮,導致社交和睡眠雙剝奪)

作者認為應該嚴肅考慮,用立法,或者至少尋求一定規模的家長共識,拒絕兒童使用智慧型手機、16歲以下禁止註冊社群網站、入校強制管制手機使用,並且多多開闢讓兒童、青少年能進行無結構遊戲(=大人幾乎不干預)的自由時間與空間。

他說:把孩子們從火星帶回我們身邊。

我只要有出門,就不會一直黏在螢幕前面。可是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宛如受困在高堡的長髮公主👸,這種日子眼睛就很容易不適,也會因為機械般的刷社媒、youtube和pxrnhub,而深感浪費時間和自己是廢物。

雖然是需要獨處充電的I人,但和朋友們實體的碰面(或者講講電話也可)會讓我振奮起來。我很常說:「我好久沒出門了,讓我多講幾句!」

人類成長需要真實的接觸、真實的人際關係(而不是虛擬裡匿名或零門檻來來去去)、真實的五感去探索。光是走路就讓我無比開心。

線上開會也永遠不能取代線下交流,哪怕只是坐在無心戒酒裡酗酒。這在我自己這個老頭身上都確信無疑,更不用說火星第一代們了。

2024年12月13日 星期五

理論不見得能很好的解釋現象

我知道我為何抗拒理論,理論是個方便法門,但缺點是容易把現象資料普同化,無從突出此地方和彼地方的細微差異。

用理論基本上是理論為主、資料為從,辛辛苦苦口述來的故事,他人的真實生命經驗,被你,一個響叮噹的大學者,一個自以為的研究者,消融成一口一個傅柯、一個瓜達里。

優秀的學者會找到細緻的、合身的概念。但優秀的並不如想像的多,有的純粹是懶鬼,只想用理論名詞貌似高大上的大忽悠,好讓讀者墮入很抽象=很強的五里霧中。

這樣服務的是什麼?就是論文那套玩法,神說要有理論框架,於是你給祂理論框架。但是否就能很好的解釋現象?我懷疑。

而誰在消費論文?不就是同一個小圈圈嗎?我產製,你消費,你產製,我消費,自產自銷,不怕沒有市場,不怕沒有人獻上鮮花,不怕沒有人奉為圭臬。

論文服務的是什麼?是教授個人的點數、聲望、晉升、著作數量。「田野」是人家的家,「口述」是人家的生命,但被你用論文兌換成自己的東西,被你普同化成宏大理論的一個分支案例。

你讓真實的生命為你念茲在茲的「學術」(大自理論,小到升遷)服務了,具體的一切都上交給神的恩典;而不是反過來,用知識為真實的人、真實的地方貢獻。

與其如此,倒不如本本分分的傍地而走,老老實實的把具體的諸多生命的複雜性交代出來,不要做太多用理論普同化、把複雜性扁平化的作業。

光我今年讀到的,寫馬祖的,就有劉宏文的《北竿故事集》、三位作者的《戰地之框》,都是很好的地方書寫;寫報導/議題/非虛構的,也有簡永達《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

沒有一個是「學者」。

2024年12月10日 星期二

回顧2024,展望2025



今年總算把處男作給出了,雖然銷路有限,一直被我爸那老頭吐槽說沒人讀得懂,他賣出好幾十本裡,只有一位地政士阿伯讀完。

我:要檢討的難道不是你們生意人的水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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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太多人因為世界名著《小島說話》無遠弗屆的影響力,而誤解我是⑴沉迷於歷史的歐吉桑,或⑵酷愛島嶼至死不渝的「望鄉青年」

我正計畫寫一本散文,把難以放進論文裡的家族史、個人生平和淫猥妄想給交代一遍,完全不是世界名著《小島說話》裡的尸居餘氣(其實有看書也不至於會誤解吧!!)

我也不會表演很愛馬祖的望鄉遊子。

認識比較久的朋友想必還對「家鄉」對我的款待印象深刻😊,我也無時不敢或忘,一定會把我對島、對島上的人為遊子精心準備的大禮包,這份無與倫比的愛恨記到棺材裡頭。

這些「真實」比各式各樣花裡胡哨的自我吹噓和抒情表演讓人著迷,也任重道遠。還原真實的複雜,這才是寫作者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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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拜社會運動之賜,我也有幸和一群優秀的人合作。

2017年還獨自困在內壢他媽的違停機車陣,聽手機裡警察跟我說:「那裡不都這樣嗎?」而窮途之哭的我,不可能想到幾年後,我們在乎的事情能串聯起一群人,在網路上同聲一怒,並發現這幾年早已陸陸續續匿名有過交集。

又辦遊行,又出書,又搞巡迴講座,比我自己出書的活動還多如葡萄。

但是我也認知到,光有熱情和story-telling賦予的煽動力是不夠的,所以正在準備下一階段的學業。

家父聽到我還要繼續學習應該要昏倒了。沒完沒了的學習。賺錢能力薄弱的終身學習者。

最終目標是要去第一世界把新思想給帶回來。怎麼過一百年還要蹈襲被殖民者「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路徑啊?這才是被精卵結合給投放在這裡的真相吧:要艱苦卓絕,才有機會活得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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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好搭檔炫霖的節目還不打算停,雖然我們都不是台灣文學研究所的學生了。

但就跟能在路權促進會和五湖四海的夥伴們合作一樣,能跟大出版社的大編輯繼續輸出我們不成熟的美學小見解,我感到與有榮焉。

我們會嘗試申請補助,市場養不起就給國家扶貧。目標是入圍廣播金鐘🏆既是開玩笑,也不是開玩笑,設定外在成就的目標還是很重要的。

2025是此時此刻的延伸。基於我的謹小慎微、瞻前顧後和對自我低估深具信心,願意講出來的都不算很難的事情。

「成長」的區間很像危崖有花:有一點不容易,又不至於難到躺平。所以「有點害怕/也要攀過去」雖然充滿未知,但一樣放馬來吧!

2025:「我沒養馬,我人自己過去!」

2024年12月9日 星期一

《車輛霸權》導讀:人本交通是為了更幸福的活著 


(來源:還路於民Vision Zero Taiwan


 /劉亦(還路於民Vision Zero Taiwan常務理事、日本交通權學會海外會員)

日本的車本批判源流

日本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廢墟站起,經濟騰飛。和所有國家一樣,隨著物資與人員流動的需求暢旺、民眾口袋開始有盈餘,私家車輛的數量也隨之暴增,死傷、汙染等問題亦接踵而至。發台灣人深省的是,日本對車輛社會的批判誕生得非常早,許多知識分子、有志之士目光如炬,一早就看到如果放任私家車輛激增,將會為社會帶來何等衝擊。

其中劃時代之作可以追溯到湯川利和的《私家車亡國論》(1968)。湯川教授比較當時車輛社會蓬勃多年的美國,逆著輿論主流的「私家車繁榮論」,堅持替日本社會敲響警鐘,高唱「私家車亡國論」。他指出私家車一旦成為家家戶戶的必需品,那麼以軌道為首的公共運輸將全面潰敗,直接導致交通上的兩極分化:養得起車的人才有資格得到移動的權利,老弱婦孺等不適合用車、或客觀不能用車、或主觀不想用車的人,都將因公共運輸的減班、裁撤,淪為失去「社會之足」而動彈不得的交通難民。

這些受困在廣大的生活地帶望洋興歎的人,正是「交通沙漠」裡的住民。需要注意的是,並不是你有車可以移動就等於活在水草豐美的綠洲,「交通沙漠」指的是你只剩下私家車輛這一種移動方式,其他交通系統(步行、自行車、公共交通)要嘛付之闕如,要嘛破壞殆盡。表面上再富饒,其實都是荒蕪:無論天氣、心情、身體狀況,你都得櫛風沐雨、任勞任怨,日復一日開車騎車為溫飽奔走,別無選擇。這不叫權利,而是義務--你要有選擇才叫權利。

如湯川利和在書中所寫:「我想再次強調,使用私家車的這份『奢侈』,已經使生活空間變成了不得不使用私家車的『貧苦』沙漠。追求移動性,卻反而搗毀了移動的容易性;追求田園,卻把田園推向了遠方。如果這就是『繁榮』,那麼『繁榮』和『人類的幸福』毫無關係。」

更駭人聽聞的是他預言日本將淪為「一億總被害」。在獨尊私家車輛的社會裡,所有人都將成為事故的被害者。不是你本人,也會是你的親朋好友。一人受害,全家受害。即使你身為加害者也難逃譴責和愧疚,更不用說還有賠償與刑責等著你。但除了繼續手握龍頭方向盤催動油門,你又有什麼選擇?這和另一本經典之作,宇澤弘文的《汽車的社會性費用》(1974)所見略同。


交通戰爭與車輛之島

宇澤弘文一度被視為日本離諾貝爾經濟學獎最接近的人。開篇就是他留美十幾年後,初返日本的震驚:「走在東京的街道上,小汽車和卡車近在咫尺,它們颳起的陣陣狂風嚇得我兩腿發軟。」「日本的道路設計無視行人的權利,破壞城市環境。每年交通造成了許多傷亡。」宇澤弘文指出車輛的外部成本不只有事故、犯罪、環境破壞,還有對公民基本權利的侵害,例如健康、例如步行的權利。是的,步行是一種基本權利,而社會縱容車輛坐大將侵吞這種權利。他計算出每一台車輛每年帶給社會的外部成本,認為必須以稅賦等經濟手段將車輛使用成本內部化,以遏止負面效應擴大。

這兩冊人本交通雙璧問世的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正值日本「交通戰爭」顛峰,一年路上可以殞落近一萬七千條人命,堪比為時兩年的日清戰爭(即甲午戰爭)。這對台灣而言有個極重要的啟示:交通導致的死傷狼藉從來就是人禍,而不是時也命也、不可抗力的「意外」。既然是人禍,就有方法可以阻止、改善。日本花半世紀爬出交通地獄,死亡總數在2020年和台灣(總人口僅日本的五分之一弱)黃金交叉,成功跌破三千人,此歷程正是台灣必須痛定思痛的他山之石。

也就是說,日本並不完美,日本人自己清楚知道。我於2022-2023年短暫留學日本,聽完京大工學部都市規劃課的演講,激動的跑到台前向講者搭話,講者斬釘截鐵:「日本是個車輛社會。」讓我震驚。台灣明明地狹人稠,總人口已開始崩落,機動車數卻仍在上升,來到2326萬6千台(2024年7月),幾乎一人一台。大街小巷皆被車淹沒,說是車輛之島毫不為過。

對台灣而言,日本已是難以望其項背的模範生,但他們仍不滿意。綜觀歷史,很可能正是日本知識分子不斷帶領大眾檢視車輛無限膨脹的惡果,才適當的拮抗了日本把所有鐵路、公車等公共交通拆除和裁撤光光的衝動,使之不至於向毫無轉圜的車輛社會埋頭猛奔,最後血流成河--如車禍幾乎成為一種台灣人的普遍經驗。

車輛帶來便利和效率,這是無從否認的。但車輛是奪走最多人命的發明之一,這也是明擺著的現實。日本的思想先驅們提醒的是,在社會系統留給車輛又大又寬敞、絲滑柔順的移動空間,台灣人不疑有它,歡慶著18歲就要考駕照當成年禮的同時,也應該要直面車輛帶給社會的負面效應。換言之,我們必須看清車輛帶來的代價,並且思考:如果代價太慘痛,我們又該做出什麼轉變?


必須守護的「社會共通資本」

上岡直見的這本書《車輛霸權:揭露不公平的汽車社會成本,走向安全與正義的交通革命》(日版2022)延續著日本車本批判的源流。上岡直見對交通的發聲起於上世紀,至今著作等身。橫貫所有作品,他不斷追問的是當代人類和交通的關係:不斷肥大的私家車和道路體系,如何蠶食鯨吞掉我們的生活?什麼是更人性、更理想的移動模式?

這本書可謂上岡直見這三十年來的集大成之作。延續宇澤弘文半世紀前的框架,上岡直見在50年後繼續追問:日本交通死亡數字雖然連年下降,但過去提出的車輛外部性等問題,如今真的解決了嗎?例如,車輛助長了不公平,讓擁車者才有行動自由和發展的可能。這在台灣更嚴重,是夠富裕者才有資格倖存,地方勞動者被迫日日上路和死神擦肩[1] 。又例如21世紀的日本(台灣也是),少子高齡化海嘯重創人口結構,私家車社會竟逼人必須開車到七老八十,合理嗎?長者非常脆弱,一受衝擊非死即傷,高齡駕駛事故還將波及社會[2] ,我們能接受嗎?此外,電動車、自駕車日益普及,我們能期待新能源、新技術將車輛帶來的汙染、傷亡逆轉,藥到病除嗎?作者顯然並不苟同。

作者上岡直見是日本交通權學會的前會長,也是日本眾議院國土交通委員會的諮詢對象。十年前他曾以運輸專家的身分受邀訪台,發表對北台灣核電事故疏散可能性的見解。他喜歡搭乘公共交通配合徒步,揹著器材到日本各地捕捉鐵道風景,甚至出版過鐵道寫真。上岡直見長期關切交通與環境兩大議題,他認為乍看之下兩者關聯不深,但其實兩者都是「社會共通資本」,必須積極守護──健康的生活不只仰賴乾淨的大氣、水與農業等自然環境,也需要擁有文化、教育和他人的互動等社會環境,而後者就是健全的交通體系所能提供的。自然與社會的面向相結合,才能讓人擁有甜熟圓滿的生活。

    [1] 林宗弘、許耿銘、李俊穎,〈移動的階級不平等:臺灣民眾的交通弱勢與交通事故風險初探〉(2021)

    [2] 例如2019年的東池袋汽車暴衝死傷事故,引發日本社會對高齡駕駛問題的關注。


如何是好? 

問題這麼多,究竟怎麼辦?首先,要認知到這場「交通戰爭」仍在持續中,本書稱日本為「無止盡的交通戰爭」,台灣更不用說。既然交通體系是可以人為改善的,那麼死傷就是不可接受的:台灣每年3000人死亡、50萬人受傷、其中1000人癱瘓,絕對是一個災難,必須被處理和矯正。其次,要認知到交通是結構性問題,不是「只要自己不當惡質駕駛就好」。舉例而言,車輛的必需品化帶來「全民駕照社會」,駕照門檻將拉低到三寶縱橫的程度。道路增建與停車場擴充,貌似一時便利,但結局是更多車輛帶來更多死傷。

由於生命、身體損傷和後遺症的難以回復,比起個案性的事故後處置,社會應該更注重在系統性的防患未然:人行設施等硬體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朝著「不需要私家車輛的社會」前進。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必須重新建構公共交通網絡--公車路網以及軌道運輸,如火車、輕軌。因為移動方式和居住型態是一體兩面,所以歐洲、日本也提倡「緊湊城市」(compact city),運用政策工具鼓勵醫療等公共服務的據點遷移到公共運輸的節點,鼓勵民眾遷移到公共運輸的沿線,以實現步行+公共交通就能解決一切日常所需的生活模式。

但如果公共交通已經很平價、便利,大多數人卻還是開車騎車,那也是枉然。因此不該再刻意壓抑私家車輛的購買、持有和使用成本。注意,並不是刻意抬高成本,而是讓它回到本來的水準,不再低廉地將成本轉嫁給外部[3]。對違法停放的車輛勿枉勿縱,就是讓使用成本「回歸水準」最基礎的項目之一。

在歷史上道路一直都是大家的,大人可以駐足交流、孩子可以活動玩樂,直到車輛大舉入侵,最脆弱的行人被從道路趕了出去。唯有不再獨尊車輛,才能召喚回步行的人們。所謂交通平權,就是無論是誰都享有交通權[4]、都能自由移動,而不是只有車輛有資格使用道路,追逐詩和遠方。步行和單車等「主動運輸」既低耗能,對環境好;舒筋活血,徜徉在低揚塵和噪音的生活環境,對身心都好。

當然,這些改變必然遇上難關重重,但我們必須把這些理想放在心裡。社會要改變,本來就要給它時間。問題沉積了多久,我們鬆動、翻轉也大概需要等長的時間。雖然在台灣每拖一天就是喪失8條人命,偶爾還是氣急敗壞,希望能再快一點。一方面我們要由上而下,繼續監督權力機關的施政是否合理;另一方面也要由下而上,一個人影響一個人,眾志成城,漸漸讓愈來愈多人意識到人本交通不只是安全,更是為了生活的幸福。

在這本書中,我們可以汲取日本與車輛社會抗衡超過半世紀,如何一步步遠離交通地獄的第一手經驗。這也將是此時此刻,我們將台灣由車輛之島扭轉為幸福之島的第一步。

    [3] 根據《綠色交通:慢活‧友善‧永續》(2013),台灣機車騎士所付出的成本只佔了應付成本的40%,小汽車只付出應付成本的60%,其餘的金額皆是由政府和社會交叉補給。這些外部成本包含肇事、擁擠、噪音及空氣汙染等。
    [4] 日本的「交通權憲章」(1998)第一條就是「平等性原則」,無論是誰都平等享有交通權;「安全性確保」則放在第二條。

2024年12月5日 星期四

《魔法壞女巫》:是用歌舞劇致敬中國爛片《閨蜜》嗎?


Ariana太好笑了,一開始想說這女主角要一直擠眉弄眼嗎,認真的嗎?那我要走了。

結果她就是魔法版金法尤物,而且是沒魔法被楊紫瓊嫌棄的那種,在那裡blonde式耍笨,我超愛她浮誇的甩頭髮,她矯揉造作的人設和歌舞劇講一講話突然其來的唱唱跳跳嚴絲合縫,害我一直陷入無聲的爆笑。

但片長過長,我中間出去撒尿了兩次,不懂為什麼尿回來兩位針鋒相對的室友突然在舞廳裡上演大和解,是用歌舞劇致敬中國爛片《閨蜜》嗎?硬要製造看不順眼,又硬要製造破鏡重圓?整個突梯異常。我還寧可Ariana繼續在那裡顰眉,多愁善感的說"oh",然後以油膩天后的身分跟油膩王子在圖書館大跳舞。

油膩王子的演員是gay,讚讚讚,但周旋於天生一對的金髮尤物與能看透他的不開心的綠魔女之間(原來是用玩世不恭的外貌偽裝自己的脆弱啊,真老套),這關係的轉變也猝不及防。

後半的驚天大陰謀開始冗長到不行,我還寧可Ariana繼續在那裡耍賤,站三七步甩她的大金髮。

還是中國人會寫:

Part1:A妹小品版mean girls院線特供

Part2:White savior白女做夢意淫素材

Part3:《我愛上了霸凌我的白女的男友》

Part4:亞裔女巫導師背叛我,我要defy gravity

Part5:敬請期待第二部

haha言簡意賅👍

2024年12月3日 星期二

一日獨身體檢記:血肉之軀的優容與脆弱

 

比兩年前胖2公斤,但禁食成果還是有腹可炫


供餐與山色=待會睡死


兩年前第一次全身健檢時忘記寫了,這一次挑戰獨自全身麻醉=失去意識,結論是很棒,不用跟家人搜朽,不用被怪奇黃腔老頭家父拷問報告哪裡有紅字,在攝護腺鈣化時被他說:「蛤?你沒有每天都射!」神經病老不修。

所幸據醫師說輕微鈣化是正常的,我的理解是一種身體自然用舊的疤痕組織。像這次十二指腸也多了潰瘍疤痕,可能是某次劇烈胃痛後的勳章。

我都有一一詢問醫師,他表示沒有問題,不要吃太飽就好。致癌的幽門螺旋桿菌我也問了,他說沒有潰瘍就不用特別處理。我也不想太慮病,五臟六腑要一一修起來會變千臟萬腑。它們自己會上補丁,還堪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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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前準備:低渣飲食與清腸

檢查前兩天要開始低渣飲食,我照著衛教單上面說的,去新家被爸爸投放白饅頭、雞蛋和FIN,化身天才小廚娘,首次用電鍋自炊饅頭+蒸蛋套餐。雖然選像有限,但能吃得其實還是有光譜在,只是我懶。

隔天吃醫院寄的代餐包,中午的蛋粥和馬鈴薯燉肉可以攪在一起吃,晚餐也吃代餐但口味忘了,反正都糊糊爛爛軟軟的。應該食不知味,但實在太餓,還是珍而重之的享受那沒幾口。

傍晚5點吃完晚餐,晚上7點開始喝清腸劑。醫院寄的耐福力散用2000cc冷開水泡開,先用一小時喝1000cc,然後開始大量喝水、跑廁所。凌晨3或4點再把剩下的1000cc喝完,跑到搭車去醫院。其實到醫院都還在拉。

要拉到如衛教單說的只剩淡黃色液體,「馬桶清澈見底」,但我喜歡用「泳池清澈見底」來表達一種夏天的清涼。我形容是「用肛門尿尿」,且後庭膀胱甚大,相當沒完沒了。

耐福力散睽違兩年再喝,味道還是很噁。網路上對味道著墨多端,說有硫磺味、塑膠味,但我都沒聞到。只是光那股要鹹不鹹的2000cc灌下去,還是噁到幾度手腳發軟。噁心也是該藥品有明列的副作用之一。

看網路上大家說保可淨好喝很多,像運動飲料、有乳酸味,害我嫉妒得要命。只是有腎病不能碰,然後單價比較貴。但都有錢做全身健檢了,花個幾百元升級清腸劑還好吧。下次我想問問看。只是也有網友說解便效果不甚好,推測是水沒喝夠。

我麻醉一醒馬上關心腸子看得乾不乾淨,能否清澈見底?護理師說醫師沒有說,應該是看得見。不過最後醫師的註記是仍有殘餘渣渣和大腸一些肥厚的轉折,以致視野部分受阻,但大致是乾淨良好的。推測下次要再提前一兩天開始低渣飲食。可是這兩次都餓到身心生酮了(非譬喻、非誇飾),要再精進須從腸計議。

對了,不打麻醉的清醒大腸鏡,醫院們是命名為「非無痛」,但這個雙重否定的語言邏輯其實就是「有痛」啊,什麼文字藝術師。但標榜有痛誰敢檢查,而且原來大腸沒東西後會鬆垮垮的,大腸鏡要看得清須對大腸充氣,有人說那就是疼痛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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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遊戲與無痛上下消化道鏡

報到後先到房間換裝,然後就開始大地遊戲。因為所費不貲,會有專人帶隊進行,而且護理師們很神奇的都會亂中有序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你,當然也會實行傳統的唱名法,把你安置在某一區後等唱名進去大地遊戲。

肺活量我呼得很爛,重新呼氣了大概有五次,前一兩次差強人意,不符合我年齡的平均曲線;到後來是氣轉弱時沒有很好的收尾。但這些指示都好抽象,而且嗣後醫師講解數據時也說那管子很粗,本來就不好吹。幸好數據最後都是OK的。

重頭戲還是全身麻醉失去意識的無痛胃鏡和大腸鏡。麻醉被我們家奔相走告為「舒服的事」,Cherry:「齁!你一定要去麻醉,好舒服喔!」甚至被我們口誤為「催眠」。

上一次的胃乳──好像不是,是一種消脹氣的藥──很好喝,是酸甜優格口味,這一次我本來很興奮,但護理師很抱歉的說這個不好喝、有換過,信哉斯言,變得很難喝。手臂接很細的(據說)baby針,麻醉疑似就從這裡推入。會蓋一張有加溫過的暖毯,超舒服,因為健檢中心很冷,然後就被推入檢查室。

醫師交代流程時我還打斷他,問是不是要現在脫褲子?到底急什麼是有多熟練。上一次我記得最後護理師有叫我名字,我還朦朧的回:「嗯?」才睡著,但這次我再有意識時檢查已經結束了,就很像剛睡醒,沒有不舒服,但步履會微蹣跚並且很睏。

上次甦醒之前福至心靈,有神明降下啟示讓我突然立誓要出國、要重考駕照(學安駕)還有一個我忘了,反正安駕至今還不想面對。這次就只是很睏,雖然半夜有小寐片刻,但我本來就晝伏夜出,加上要一直躥稀,著實也不可能睡太多。

午餐搭著龜山的山色和醫院供應的粥+原型食物,因為辟穀兩日,每一口都很滿足。昨天半夜太餓只好一直刷吃播視頻畫餅療飢,覺得大饑荒之下,人要吃老鼠、啃樹皮甚至易子而食也並非不能想像。

但沒睡加血糖驟升,導致午餐之後我直接昏睡在房間,電話也打不醒,護理師群直接破門而入把我搖醒:「劉先生,快點出來囉,我們檢查都快結束了。」我戴著耳塞,播放巨大聲響瑯琊榜入眠,她們一定覺得是麻煩製造怪客,可謂健檢吸盤魔偶(因為是一隻怪洨神奇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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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見世面吧,被肏恐懼者們

下午比較侵入的就只剩攝護腺超音波了。從上午帶隊護理師就會用詭秘的口吻嚇唬人:「比較刺激一點」、「比較不舒服一點」,因為攝護腺超音波就是從肛門探入。

就讓我在想異男大概不只有閹割恐懼,還有被肏恐懼。要把任何物體從肛門放入,對他們來說應該都是難以想像或奇恥大辱。

炫霖一直對何玟珒寫女兒的報仇──用物體插入失能的父親後庭──感到震驚,一提再提。

但我一點都不覺得恐怖,反而想那不是一種款待嗎?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謝謝你,感謝有你,世界更美麗的感激之情。只能說見見世面吧大編輯! 

做完之後我都想:就這樣?我才剛想享受就結束了?在門口鬼鬼祟祟什麼勁?有種就全部進來啊!姐那裡曾經吞吐過更傲人的事物!17/6沒在跟你開玩笑!我妹說那近乎分娩吧。Men . com的攝影師就對男優說:這跟一個baby一樣。男優說:baby’s leg。

比較麻煩的是因為會用膠狀物(KY?)來潤滑,結束後護理師來幫你清潔已經有點害羞,後來夾著紙巾到廁所去徹底清理又是尷尬。但除此之外,只能說有感但不多,程度很輕微。

我妹也轉述說舍弟(生兒育女的大異男)「說很痛」。

太外強中乾了吧你各位。有點社會歷練好不好。反正以後要嚇異男,就威脅肏他們後庭就對了。

最後會是營養師和醫師來講解你的身體數據和拍照的片子(X光片、胃鏡、大腸鏡),可以一對一(主要是醫師)確認你的身體狀況。

雖然健檢不便宜,但有條件還是建議實行。

我爸有個朋友,這位叔叔我也認識,十年前學賣東西時他也很捧場,而且不是我討厭的一驚一乍、口若懸河那種老頭。

但今年中他被查出胰臟癌,且已是末期,兩個月就撒手人寰,頗震驚到他的老友家父。其後家父就轉型成徹底的孫寵,在那邊跟他的孫子孫女搞七拈三,徹底置兒女於不顧,也好像開始漸漸安排退休、接班、人死留名之類的事宜,散發出一股「錢夠用就好」的放手氣息。

我爸推論就是疫情期間健檢不便,該位叔叔大約有四年沒做健檢,錯過了及早發現的窗口。但癌、胰臟癌這種事我也搞不懂了,總之能做就做,感受一下血肉之軀的優容與脆弱也不錯了啦。

2024年12月1日 星期日

《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深度報導樂勝自以為知識的民族誌



非常之好看,永達哥哥是我的偶像。好像是19歲那年我就在讀書心得裡寫過:記者的書幾乎永遠比學者的好看。如今可讚嘆自己當真洞燭機先。

我很欣賞記者把「我」放進整個故事裡,你會後設的知曉作者對於自己的短板是有理解的,以及他接下來作出什麼行動,要來彌補這份短板。

這跟報導內容本身若合符節。

起先,他跟著許許多多人後面,去寫他們的苦難。被仲介剝削、被雇主苛待,硫酸桶砸下來植皮三次存活,化骨水潑到身上沒(台灣)人敢救而死於非命。

簡永達甚至跑到越南,那些死掉移工的家屬家裡,去滿懷歉疚的問出笨問題。例如「他的房間?」結果那個年輕的亡者根本沒有自己的房間。「他的照片?」他只有臨行前拍的一張證件用大頭照。

台灣不是海上仙山,是死亡之島。

你要隱入塵煙,跟著這些尋常百姓,才能刨出繁華背後的影翳、自由民主的極度侷限性——這些盡享「奴工」待遇的東南亞人,自然是不配得的。

但是但是,簡永達也承認,只寫這些被結構壓得喘不過氣的悲劇,並不能完全寫盡他見識過的移工。他們許多人面對苛刻的壓制,依然快思慢想,熱歌勁舞,奮力一搏,想要魚躍龍門。

學中文把自己從移工學成留學生的人。邊學做生意,中文熟練到能進中國貨賣給同胞的人。組織人馬上街遊行,要台灣政府對待他們像個人一樣的人。

你要訪問無數人,做無數功課,才有條件厚積薄發,七年磨一劍。才能山窮水複疑無路時,告訴讀者你又做了什麼田野,讓報導得以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不是遠遠的說什麼漁業帶來賭性,開始謳歌賭性。汪洋大的立論,鼻屎大的證據。一切只在腦補裡完遂。

「我領悟出這類訪問有個共性,由於跟臺灣記者缺乏信任,他們通常不會第一次就給出最接近心聲的答案,而我必須更有耐心,等待答案背後的答案。」簡永達說。

我登時就醒悟。因為就有學者把人家的閒扯淡奉若佛經:「不嫖不賭,祖上無光」雖然說是「俗諺」但根本沒人聽過。我想像那就是一群依伯在訕笑學者,說著一些自我解嘲的違心之論,但有人聽不出來。

也是像簡永達所寫的,先有結構的限制,才有個人能動的突圍。

這些嘗試、挑戰才變得有血有肉,是貨真價實的以小搏大。

而不是這廂輕飄飄的紙上褒美什麼賭即是好,妄圖從真空去翻轉其價值,而不是從真實的生命經驗裡;那廂又否定田野地的人微言輕和苦難(不是雪泥鴻爪)。

如果做的功課不足、訪問數量不夠大,那麼只能繞著外圍打轉,寫一些不得罪人的好話,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我並不認為這只是「觀點」的問題。即使是對於現象的詮釋,也有因為現象掌握得多寡、好壞,而有詮釋的「良窳」。這不能一概送進相對主義的焚化爐裡無差別燒毀的。

最明顯的,就是大致去看作品裡出現了多少親自開口說話的人名,就能旁敲作者親訪的人物有多多、資料庫有多大。

不知道如果這樣一本著作,作者把它寫成「因為移工繳交了高額仲介費,又受多如牛毛的雇主管理細則約束,因而吃苦耐勞,靜待改變的那天」

或者「移工選擇逃跑,就是爭取更廣闊的天地,這證明了他們雖然枷鎖重重,但仍打開自己的一片天。因此他們的吶喊絕對不只是雪泥鴻爪」

(幹我模仿得好像)

它還會不會拿下金典獎?但不拿金典獎也無所謂,因為中研院人文社會科學學術性專書獎捧著六十萬在等你!

啊很抱歉,那個獎只有教職和研究職有資格報名⋯⋯。

但無所謂,這本書在我心裡比那個獎還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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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對我來説,「不能踩一捧一」的律令就像「以德報怨」一樣郷愿:人類就是用比較來辨別好壞的。沒有失敗當對比,從何説明成功之作的優秀?負責任的對比才是「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各安其所。

率爾操觚的爛東西,值得永眠的位置就是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