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31日 星期六

香港男友


1.

我最近隔空交了一個香港男友,他爸媽是大陸人。男友喜歡很台的事物,他台語都打本字,如「抐舌」WTF。他讚家父很台,「跟你一樣。」

我否認:我才不台,我超華的。

他問家父本省人嗎。我說家父雖是本省人,但心嚮大陸。去了閩台博物館就念念不忘。「喜歡大陸又不見得自認中國人。」他說。

啊,真是有道理的里長伯!我說,嗯是我自己聞陸色變。

非常開心,這一桌攤放的是:中、陸、華、台,這些概念。我一直很想釐清,也應該釐清。

跟他一聊,才發現:家父是閩南人,家母講福州話,我阿姨/後媽是客家人,後兩者也都能操台語和華語。

這非常複雜、極端台灣的身世裡,只缺了外省人吧(和原住民與新住民啦,但跟華得沒心沒肺的我離太遠了)

男友:我媽也是客家人,在家都廣東話和客家話跳著說。

有世界各地的(擅自聲稱)男友真好,每交一個,戰爭迷霧就少一點。雖然目前僅限大華語圈XD

但我還是警告他不要害我對貴國發生興趣!他:我好像來統戰的。

2.

不承認他是我家男友的我家男友從事新聞業。他說:我下了班不談政治。

一個不談政治的新聞工作者,Can you even imagine?

他家人還在大陸。不知是保護家人,還是某種糾葛的認同,像有將近二十年民調頂端「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的雙重認同。我就成長在那個解嚴後一片大霧茫茫的社會氛圍。

用沖繩歷史來說,同時臣服於清國和薩摩藩,叫兩屬。台灣自己也不陌生,戰後初期我們天上甚至有三輪太陽,三個祖國。(見吳叡人,2001)(走開啦)

於是我和他果然也只言風月,不論其它。

我貼貼徐熙娣,他照例哈哈笑。

一開始就是看他限動,上工前下工後,吃泡麵配康熙,化妝台鵝黃色的燈泡一整排亮晶晶。丟他:「這集我知道,祖雄子彈肌,火車便當從台北到屏東nonstop」

他:對,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康熙如數家珍,對他的政治冷漠保持沉默,直到他問我:我看到你的...,你是OO黨?如果介意可以不回答沒關係。

我甩著舌頭朝他突飛猛進:完全不介意!我大講!

但他也只是表達理解,說了一些關鍵人物的姓名。不過嚇不倒我,畢竟他台語太六,我只能偷賣家父爆表的台釣他來當乘龍快婿,知道幾個台灣政治人物確實也是傳媒港仔的ㄅㄆㄇ。

對了,我說我之前認識的港仔屌好小。他說哈哈哈哈哈港仔都超小,可能因為在南方吧。

我:那你是黑龍江嗎?
他:大概有北京吧。
我:OK機票已經訂好,何時帶我參觀參觀北京?

他說,我當然有個人的立場,但只對很熟的朋友說。

作為寄居於語言、內心隨時滔滔不絕的人,不能想像三緘其口,不說不說。收工太累我可以接受,明哲保身則有點不行。把老婆視為外人更是?萬萬不可!

套他說「我好像來統戰的」,我彷彿也能說一句「我好像來宣傳台獨的」,我並沒有這麼做、也沒有那麼獨,但我們對該国而言都是行走的台獨不是嗎?

很賊的貼陳柏惟給他(which is 一直不敢對家父做的事):台語超六的,還有字幕可供學習。他仍哈哈哈地婉拒了:但我不看政論節目,謝謝啦。

可是也就是他,某夜在黑屏上用極淺的灰字浮現「不要叫我加油,那是叫我去死」。

我一直也就討厭叫別人加油。我希望我能說辛苦了,意思是累了就休息吧,沒事的。

2019年8月28日 星期三

成為馬祖人


去年的行事曆,林晴灣本來要來,結果飛不成;蔡財氏夫婦來了,結果飛不走,反而我自己趁霧短暫破了逃出生天😝

每天的計畫都有兩條路徑:如果飛得走(回臺)、如果飛不走(滯馬)......

這是馬祖日常啊,感受生活的測不準,計畫的疊加態,存在的波粒二相性。

這種共感之深刻,是無論島內島外都同被恩澤的。如何成為馬祖人?除了心底的認同之外,也就是霧季、寒冬(我的蜂蜜留在宿舍,寒假結束就結晶了)、天天瞻望海象風向提心吊膽,所塑造出來的連帶感。

還是那句「他人經受的,我必經受。」

馬祖人的內涵開放而流動,不是某些人懷裡不給人沾光的破銅爛鐵,獨得之秘。

他們的海商海賊祖先看見兒孫活成了這個寒酸樣,心裡也會很難過吧。


2019年8月27日 星期二

問問




今晚很開心,在日文課都坐不太住。

問問學長的參選大概是我關切馬祖以來第一次,恐怕也是台灣政治史上第一次,馬祖得到這麼多寶貴的關注。

它顯示的不只是問問個人的勇氣與決心,還有:民進黨終於要正視棄兒馬祖了。

如果只論最低層次的數人頭民主,馬祖設籍人數才一萬人,怎麼可能玩得過兩千三百萬之數。

但它卻佔中華民國自由地區 #臺澎金馬 名義上的四分之一。

在票數上,民進黨大可繼續放生離島,跟以往相同;但在論述和道義上,你怎麼都繞不過去這四分之一(加金門甚至是二分之一)

我們承繼的就是個「中華民國」。它可能沉重、老朽,很多人欲除之而後快。但它是事實,也是「我們」之所以為「我們」的最大公約數。

我慶幸可以看到這一天,無論結果如何,都祝福問問學長,欽佩也感激他的決定。馬祖確實欠人關注,就算意見不同也沒關係,見了光才有理解的下一步。

不用我多說,大家都知道這是艱困中的艱困,可我就想起當年雨傘革命、如今反送中事件依然傳唱不已的〈家明〉:

「時代遍地磚瓦,卻欠這種優雅,教人夢想,不要去談代價。」

且容我以馬祖陳高,為這不談代價、不 #問 結局的參選,向諸位舉杯。

(還沒按讚的請快,3、2、1:李問 Wen Lii|

2019年8月26日 星期一

同行




如果明天馬祖要住民自決公投,我沒把握他們會不會跟中国統一,但絕對有把握不會投下「被獨立」:和金門一起承受被惡意塞來的ROC。

金馬不是四阿哥,ROC也不是青櫻,「皇后偏心,三阿哥不喜歡的,就硬塞給咱們四阿哥!」

請不要當偏心的皇后。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請自己處理,謝謝。

但後來我想,台灣年輕人也沒有把握明天公投,這座島會就此獨立吧?那我們的處境豈不是一樣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祖大抵投保持現狀,保持現狀才能讓既得利益者繼續刷既得利益。「既得」就是這個意思。遊走兩岸,左右逢源。

台灣不也一樣嗎?務實為主,現狀至上。

我是這樣覺得啦,中国記者柴靜說得對:「他人經受的,我必經受。」不要亂指認異己,亂割除異己。我們有民主,有腦,兩者都是要給我們長出溝通理解之力,不是引(次元)刀成一快便一了百了。

解殖以為在網路上咆哮,書空咄咄那套法理獨立,就能召喚瓶中精靈,帶你前往平行宇宙嗎?在那裡,臺澎共和國搖曳生姿,金馬自始至終是中國領土,彼此相忘於江湖。

然而並沒有,我們一同收斂到了這個時空。你可能氣急敗壞,哭到眼線暈開,但這就是歷史共業,考驗著時代青年的智慧和肩膀。

時光機式的法理獨立,跟反共復國秋海棠一樣,都是架空歷史,五十步笑百步。左看右看,死路兩條。像一場醒不來的惡夢,我也覺得。人生苦楚。

嗯至少我們開始有了共識。眼前局勢艱難,不妨放下屠刀,攜手同行。

我一直認為在這方面,范瑋琪目光如炬,有發言權:想到達明天,現在就要啟程。

2019年8月25日 星期日

為家母(失敗的?)平衡報導


我要為家母平衡報導啦,太常罵她。

對,她很情緒化,纖細敏感到神經質邊緣,跟我一樣。我一樣不缺地繼承下來。愛我的人可能也會愛她。

縱然家父與阿姨待我極好,也是可愛老實人,但二十年間未曾共同生活,我們個性、步調始終有落差。

離地的、抽象的事物,他們不太好聊。我在生活上較真又迅捷,事業則否,他們正好相反。

他們(尤其阿姨)想揪我一圓闔家團圓之夢,但我始終隱隱抗拒,我更喜歡跟朋友相處而非家人,愛獨自一人勝過集體行動。

他們也堪稱諒解,但三不五時我還需背負報效他們的好的責任,比如家族旅行(聳肩)

跟家母呢,可以沒大沒小,互相挖苦,甚至帶一點娘炮本性,畢竟她從小看我到大。

我有一部分的幽默應該來自家母,我們看政論節目會互塞噁心的人物給對方。她說:「你的文茜姐。」我回:「你才愛蔻蔻姐。」

我可以說她:「你很機車。」但絕不會對我阿姨。跟阿姨還是難脫客套。

琳賽蘿涵的經典《天生一對》,勸媽媽回心轉意的台詞就是:我快進入青春期了,別人都有媽媽可以吵架,我卻沒有。

我小時候覺得她很可怕,長大覺得她很可憐。

有時候,尤其跟男孩們又鬧彆扭時,我會想,幹我真的愈來愈像我媽,什麼討人厭的個性都概括承受了。包含愛折磨人與自我折磨的部分。

還有,我長得愈來愈像她。真是血緣關係註定的悲哀。

2019年8月24日 星期六

兩親


小時候爸媽感情不好,離婚後家母偶爾想假扮幸福洋溢,催逼我爸偕全家出遊。

我無力反抗,只能陪同活受罪,出遊的記憶都是家母對家父百般挑剔、挖苦,比如從副駕挖出一支鯊魚夾:「那女的在對我示威嗎?」最後不歡而散。

坐在後座冷眼旁觀他們又吵架,或者家母一聲令下要我附和,幹您娘親我一點不想被捲入。附和了,要看著家父後照鏡裡無奈的小動物眼神;沒附和,回家就要被家母秋後算帳。

有一次她還出了情境題:如果有一天你爸帶你去玩,發現「那女的」在車上,你會上車嗎?

我大概識相地搖頭了。她說:「按照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我會很介意。」

廢話,誰不知道。可怕的是對幼小如我這樣開誠布公。

我現在就跟「那女的」一起出門玩。哈哈哈哈。

不知何時開始,我真覺得我沒必要負擔上一輩的愛恨情仇,你們之間可不可以自己擺平,不要拿我當馬前卒?自以為在演繹沒完沒了的長壽八點檔嗎!情商這麼差勁還要無套內射,結婚生子,世代折磨,到底啥款毛病。

阿姨對我超好,我已不用多說。長大後我這樣想:雖然家母很機車,但我知道她還是愛我啦,而且她也滿怕我的,畢竟我膽敢跟她衝突與叫囂。

就覺得還是滿幸福的吧,我可以有兩個媽媽,很多人愛我。

攜手共度的兩親有很多聊不完的話題,雖然阿姨遷就家父居多,不過相處三十年,他們也找到一套模式,我坐在後座,為這套模式感動。


2019年8月23日 星期五

金門‧八二三


敬佩金門。在八二三晚上8:23,選擇關閉光源,憑弔戰爭。

戰爭對當地都是傷害,但後續它是被壓抑成最深處的秘密?風化成歷史課本的一行字?成為「抗共榮光」的勳章?還是為無辜被 #國家機器 捲入的生命默哀?

不同選項,將一覽無遺地暴露我們看歷史的高度,也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有從創傷提煉教訓,把「(戰爭與)和平」「國家對人民的不義」當一回事。

馬祖除了區域的零星衝突,沒有慘烈的地面戰,但身為戰地政務之島,它「等待戰爭」的壓抑只有更沉。

1992年的11月7日是金馬兩地解除戰地政務的日子。和平的鐘聲,戕害人民權利的鬆綁,遠比臺澎多等了五年。

我想我們也該找到屬於自己的紀念日,那代表我們找回了自己的歷史,而且選擇跟 #國家機器 歌功頌德、自我標榜截然不同的詮釋。

至於拿人民血肉築成海上長城,並樂於以此說嘴的國民黨,如今卻對「萬惡共匪」畢恭畢敬,搖尾乞憐,你怎麼對得起金馬?對得起把一切奉獻給國家的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