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豐太好看了,後悔沒有收同化的同床異夢,因為大學時讀不懂....
培豐的提問與我的納悶一樣:為什麼台灣的台語歌會有濃厚的日本元素呢?
如果只是「因為台灣被日本統治過啊」那你就太淺了!(搖手指)
雖然被日本統治過,但日治時期的台語歌跟日本風格其實大相逕庭,台語歌從業人員用台灣民間藝術(比如歌仔戲)的風格,來吸引大眾投往流行歌這種「現代」音樂風格裡
可以去YouTube 聽我的女神純純(1914-1943)唱的〈跳舞時代〉,那種歌詞「粒粒分明」,跟日本風格的轉音、顫音、絲滑柔順截然不同
其實我們今天熟悉的「有日本風味」的台語歌,反而是戰後被國民黨統治之後才出現,當然其中一個原因是跟國民黨的血腥和拙劣一比起來,台灣本省人開始懷念起日本時代
於是民間自行選擇了和國策「去日本化、再中國化」完全相反的:「去中國化、再日本化」路徑。
如同我前幾天提及的,培豐說道因為台語的「無字」困境,「我手寫我口」的新文學難以累積,而流行歌曲就負擔了文學的功能,替島上的族群留下時代的集體記憶
當然裡頭的分析不只這樣,比如台灣的「港歌」風潮,膾炙人口的港都夜雨、什麼行船人怎樣的(?),你細品,其實台灣的漁業人員不多,而且島內遷徙早就不靠海運了
戰後被國民黨鎖國,是能搭船遷徙到哪?反而戰前的大東亞帝國,北從樺太、日本內地、滿洲國,南到南洋,台灣人到處都能搭船來去。
港歌的出現其一是包裹了戰爭末期台灣人跟隨日本政府下南洋的出海經驗,以及國民黨軍隊來台、二二八軍隊上岸的「失望」經驗
其二是50年代農業部門遭受擠壓,釋出多餘人口漂泊到都市邊緣,卻因工業發展滯後,而生活困苦、漂泊在「都市之海」茫茫無依的體會
所以這本書不只有歷史分析,還有文學分析,這些港歌文本並不是像歌詞裡直白指稱的寫實經驗,而是「曲曲折折壓在文學裡」的委婉變化:
真正有大量海港經驗時,港歌反而不盛行;反而是另外的時代條件,讓這種象徵著離漂泊、所托非人、不安定心緒的歌曲爆紅
讀了培豐不禁讚嘆:如果研究也能做到這麼強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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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怪老子」被民間盛傳是在影射蔣介石,哈哈好好笑
另一個則是某集突兀出現在劇中的角色「中國強」,頭頂青天白日,腳踏滿地紅,還騎著蔣介石年輕時的形象白馬,並且,是劇中唯一講華語、主題曲也是華語歌「中國強進行曲」的人
荒謬到我爆笑XDD
不過這招還是沒用,雲州大儒俠還是被以「影響農工作息」的名義停掉了。其實不是下令停播,是每次審劇本都不過,就只好自己停了。
劇裡太多社會邊緣人畸零人漂泊人,又大講台語,實跟當時偉光正的國家宣傳和國語運動不符,收視率卻高達97%,是現象級的動見觀瞻,早已成為黨國眼中釘
話說家母也是看布袋戲學台語的,但當時大概已經不是第一波大儒俠了吧
不過大儒俠裡眾多強大的女性角色,培豐分析,正恰合工業起飛後的台灣吸納許多漂泊都市內的女性勞動力,她們對自身的盼望。
但國民黨政府基於恐左、長期壓制工運,以及有賴低劣勞動和環境條件的低成本吸引外資,幾乎是放任資本家亂來,工傷、工殤事件頻傳,但柔順的台灣(本省)(女)人幾乎無能為力
想起家母幸運躲過的RCA女工集體罹癌事件,還有舅媽年輕時遭機器壓壞的手指頭。
你回想起來不免戰慄,這不只是「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根本是「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的傷痕」
布袋戲是這樣折射、也抒發了當時台灣人無路可去又失語的心境,難怪ASOS嫌棄時收到死亡威脅。要是我也會氣爛吧。
雖然我依然不是布袋戲的觀眾。可它的價值原來這麼深,這我當真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