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4日 星期五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讀前兩則須查的維基條目--


「布拉格之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背景。


「無限猴子定理」:如果把時間範圍拉得「無限長」,猴子隨機打字必然能拼湊出一部莎翁著作。「永劫回歸」(雖然有人念茲在茲於「輪迴」,不過兩者是同樣的概念嗎?)--我們生存的這個宇宙終結後,又會再經歷一次大霹靂,新的宇宙誕生出新的星球,新的星球出現新的演化歷程,但這個新的演化歷程很難出現「人類」,也因此很難會「永劫回歸地」出現「下一個我」。不過,「很難」代表仍有機率,就像打字無限長時間的猴子一樣,只要給定「無限長」的時間,偶然也會成為必然(只要有機率就一定會實現)。這會不會就是昆德拉對「永劫回歸」的理解與執迷呢?


不過,對人類而言,永遠畢竟太遠,無限是個太抽象的概念,永劫回歸也因此這麼難以理解,更不用說觸及了吧。


五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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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歌詞,簡單的和絃,阿信發聲和錄音的年代感。青春的地久天長,地老天荒的煩悶,無聊。是那些歌詞裡甚至不用講明,你光用聽的就直接聯想起粉筆灰,睡不飽,扣錯的制服,發呆的朝會。聽雨眠,聽嘿我要走了,滿滿都是青春莫明所以、無可名狀的纏綿,荒蕪,愛與死,直接回到聯考的書桌前,貼不完的青春痘,困在原地又蠢蠢欲動的心願;青春的「當下性」。


而不是後期,熊熊標榜起「後青春」,卻只能大量、大量的辭藻堆砌,辛苦描摹的「青春標本」。語言是一件危險的事:你愈想封存,愈刻骨銘心、殫精竭慮的動用語言,語言的指涉只會愈來愈稀薄,意義飛沙成塵,終將化為烏有。近期的作品,不是寫成歌詞版的電影或小說讀後心得,就是試圖用華麗、精巧的字詞,包裝起來、追喚回來--如同我所說,已經死掉、漂浮在福馬林裡的「青春標本」。然後再變成勵志的大叔。勵志不是不行,但輕率的勵志會毀掉很多東西,比方蘇打綠。


五月天最摧心的,還是那些--曲子歡樂,但歌詞哀傷到毛骨悚然的作品。比方米老鼠,回來吧,和可以跟著節奏扭屁股的嘿我要走了。


 


2015年7月22日 星期三

腳本


1.

最幸福的就是,爸媽真的很挺我,但又給我很大的空間,知道我喜歡一個人生活,很重隱私,吃軟不吃硬。所以他們很少對我訓話,強硬要求我什麼,或對我的人生大下指導棋--因為他們知道it doesn't work,沒用。


所以看到陳建州說要把雙胞胎兒子訓練成籃球狂熱,或李興文責怪兒子打贏比賽竟然還讓他看臉書才知道,他要抓兒子到列祖列宗面前表示光耀門楣……嗯,就最好飛飛翔翔長大不要變成刺爆球體的慣犯,或者像小s說的,款擺腰肢說:我討厭運動!然後,李興文應該要為自己還看得到兒子臉書而開心。


2.
一直反對親密關係裡僵化的腳本:「交往就是要」如何如何……今天跟Ruby聊天,深化了Mom 提出的「靈魂伴侶」。相處應以彼此的成長為首要條件,也不定義對方是「男/女友」,不在乎自己是「同/異性戀」,亦不特別強調守貞義務--不是不在乎、放縱對方花天酒地,只是「不那麼在乎」--關係建基於互信之上:我相信你不會故意亂來,但你偶爾要去玩我也不介意。


蔡康永(貌似)說過,伴侶或家人的相處有腳本可循,每種層面上也相對「明確」、簡單,關係中的我們知道何時扮演什麼角色最恰當、不挨罵、阻力最小。但是「友誼」沒有腳本可循,因為關係平等,而且每一個朋友的社會距離都不同,社交大腦要火力全開,去迎接每一種可能的對話。


於是我又找到一個反對「當代浪漫愛」的理由了。我理想的關係,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罷了。不用耗費力氣確認獨佔對方身體(但是心靈要:只准你跟我聊到恍如水乳交融),不用想方設法畫地自限,窮舉愛的定義卻發現怎樣都無法製造一個排他、無菌、聖潔的「絕對領域」,能夠聲明:這才叫愛情,而那不算是。


2015年7月18日 星期六

龔文恬藍鑽‧Connie Kung的大腦風暴


龔文恬,Connie Kung,北一女數資班,台大電機系畢,南加大電機博士,前麥肯錫顧問,在大中華到紐約都有專案經驗。由公司出錢,住在紐約First Avenue,在一棟33層的公寓,每天可以眺望East River的晨曦。


現在是如新公司藍鑽石級主任,也即將在中國市場培養第一個年收百萬的部門。好久沒開的大腦風暴,身為主持人的福利就是能坐在學姊旁邊,近身感受暴風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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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陣子,拿到了成果後,漸漸覺得自己每天在過的生活,比別人怎麼羨慕我的title重要。」


「知道自己在麥肯錫不會待久,在公司裡看到很多人最後只剩下錢,和生命的遺憾。簡言之,沒有role model。」


「上藍鑽、創四星之後,真的能感受到『被動性收入』的威力。——麥肯錫收入很高沒錯,但離職後就從此不再有收入。」


「ageLOC壟斷市場的技術競爭力。如果不講ageLOC,那就襯托不出Nuskin的特別。直銷只是一種行銷方式,但它主打的市場是什麼,才是重點。」


「在NS跟一般工作比,最大的成長與收穫?NS是一個鍛鍊心智的地方。有句話是『20-30歲靠專業賺錢,30-40歲靠人脈賺錢,40歲以後靠錢賺錢。』這躲不掉的。搞定人最難,但搞定人就搞定全世界;搞定人之前要先搞定自己。」


「其它工作都有主題,但NS的主題70-80%都在搞人,它的能量密度超高,你要密集面對情緒,才知道不夠愛自己。」


「所有老闆和成功創業家都是從業務做起,從年輕就開始學,比較會拿捏對人的分寸。」


「連麥肯錫最高的兩階都是做業務、扛業績,都要學會做人。從小是好學生的人都比較在意『做事』,對人的標準會很高、很狹隘。只要你放過自己,也會放過別人,那世界就會簡單和開心很多。」


「24-25歲的我,對成功有強烈渴望,但對成功的定義模糊。所以我們需要的是掌聲,是別人認為你很重要和厲害。但你也不要戳破他。要給那些『追逐成功』的人時間。」


「如何培養對人的敏銳度?跌倒中學習。這是不二法門。」


2015年7月12日 星期日

《單車失竊記》



非常喜歡吳明益詩意的文字,可以感受到他後頭其實拖拉了一整個貨櫃的故事,但願意為你誠懇的,一件一件,娓娓道來。《單車失竊記》彷彿不斷離題,故事與故事之間並無顯著與必要關聯,只是順著話頭慢慢說。然而從天空鳥瞰,所有拔地起飛的故事航線,都來自那一台失去的--若只說「失竊」,未免陷那部傳奇的單車於被動。只能說,作者太想向狄西嘉的經典電影致敬了吧--畢竟整本小說看下來,最有靈性、串接起這貫時而跨域、不同年代不同國籍不同事件的人的魂魄的,就是形散神不散,意旨緊扣、念茲在茲的--單車。


但我也同意讀者的批評,每一個角色(作為「現實人物」的「再現」?)的聲腔都太過相似,落得如駱大叔以軍的小說中,每一個人物嘴巴竅開的話語,都像是作者一個人的聲音,那鋪天蓋地的作者霸權。就像做夢的時候,你同夢裡人物吟詩作對,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都只是大腦裡對著鏡子的獨角戲。不知該說是對寫實主義(忠實地再現)的違逆,還純粹是作者寫作技藝的貪懶(不說拙劣,因為他們都是優秀的小說家啊)。


再雞蛋裡挑骨頭一下。作者想必自認別出心裁的譬喻,實則干擾閱讀。比方:「發生了像是空地上的龍捲風那樣的爭執」「你不知不覺就把所有的事都說給他聽,簡直就像收到稅單只好把戶頭裡的錢都提出來繳稅一樣。」不過回頭想想,村上春樹(另一位讀者也提到他們的雷同,大概就是這種奇特的譬喻習慣)好像也是這樣。像是一種不為世界所動的「硬漢」(錢德勒意義下的)、淡漠的冷眼旁觀,也可以說是刻意陌異化語言,製造出的一點點小小聳動--當然,往往流於刻意。但對於作家的文體,大概沒什麼客觀的評價可言。就整體流暢的敘事來說,也是可以忽略。雖然吳明益應該覺得很冤吧:明明是人家的小亮點啊……但就亮得太扎眼了。


好,這篇不成材的散漫心得就如洪秀柱一般拋磚了,誰也來替這位認真的寫作者,交出一顆認真的玉吧。


2015年7月5日 星期日

《S.T.E.P》

 


從台中回台北的客運上,讀完香港作家陳浩基和台灣作家寵物先生合著的《S.T.E.P》,微微顛簸。發現他們分別是前兩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的首獎得主。這個獎也好妙,華文推理界竟然沒有可供慎終追遠的開山祖師,所以得借人香火嗎?我認為好看的社會派推理,比本格派還不容易--好啦也可能是我沒讀過什麼經典的本格派--既要在題材上別出心裁,又要有足夠的知識含金量,還要在流彈四射的故事裡,神智清醒的認明手指的方向,回頭指向現實世界的我們自己。


故事敘述美國研發出一種新的刑期評估模式,能利用囚犯的各種數據,建立一種龐大的可能性「沙盒」,這個抽離於現實的沙盒能反覆運算並演繹,該囚犯獲釋後可能的結果。這些數據來自對囚犯的觀察與測驗,如果「沙盒」演算中,獲釋後再犯的機率未降至一定水平,該囚就不予以釋放。


故事於是穿梭在「沙盒」跑出的虛擬文本,各種再犯的驚悚故事,以及系統內(受測自覺)外(人謀不臧)發生的BUG與DEBUG,還有檢討、攻防該系統的倫理糾結(老大哥正看著你;誰來做鐵口神判包青天?),提及了紀錄片《第四公民》揭露的稜鏡計劃(Prism)--政府藉由人民的電子活動,所進行的資料蒐集與監控。以此為發軔,展開劇情,以追問(雖然老掉牙)那個問題:「人性與科技的關係,應該是什麼?」


即使它沒有寫那麼白,白到直接把問題嵌在對話裡,也無損它的意義(寫出來反而略嫌斧鑿)。但對我來說,意義只是附加價值,好看本身最重要。它很好看,真真假假,虛實相生,像岡嶋二人的收官之作《克萊因壺》,分不清你在壺內還是壺外--因為克萊因壺之所以為克萊因壺,就在於它無所謂內外。不過《S.T.E.P》最後還是給了讀者頗為明確、而且光亮得有點討好的答案。


不過如果真像《克萊因壺》真假難辨的結局,那取得的就是文學中的美學成就,而不是陳寵二人已用小說肯認、顯然更為在意的立場選擇與道德評價了。


《連城訣》


 


這應該是金庸最有警世意味的作品了吧。最後那一幕簡直名場面啊,貪婪的地獄變:「地下滾滿了珍珠、寶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祖母綠、貓兒眼……」儼然是徐四金的《香水》,情迷意亂,欲仙欲死,顛倒恐怖。那尊附滿泥垢的金佛,曾經或慈悲或聖嚴,人性面前,統統蕩然無存。眉目慈祥,冷眼旁觀這芸芸螻蟻。整部書充滿這種荊棘矛盾:人擋殺人的和尚、道貌岸然的義士、爾虞我詐的師門;披著袈裟的真小人,刨墳食屍的偽君子。在飢餓,疼痛,羞辱,暴富,情慾……跟前,這些武林好漢一敗塗地,只顯得遮遮掩掩的禮教與名聲更加虛偽。不是撕了一口子,而是徹底揭開遮面,露出內裡不堪入目的汙穢。


《連城訣》,爭的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金庸借慘到翻過去的主角狄雲發問:「他真不能明白:一個人世上什麼親人都不要,不要師父、師兄弟、徒弟、連親生女兒也不顧,有了價值連城的大寶藏,又有什麼快活?」根據研究,滿足感最高的娛樂,通常來自與他人的互動。一個人窮其一生,機關算盡,最後「落得這樣毫髮無傷,」藉柯裕棻的話,「還不如當時畸零殘缺的好(狄雲啊又削指又穿骨又斷腿的),還不如當時徒勞擁抱的好。」最珍貴的,是人與人的關係、情誼,日語裡的「絆」;是狄雲這種莊稼漢「走出埃及」前天真美好,不知有漢。


當然,誠可以指責金庸不脫皆大歡喜、善惡有報的結局,好壞、善惡、複雜與單純的類戲劇二分法,和瑞氣千條的道德教誨。但為何這種戲路得以歷久不衰?它必然滿足了人類某種頑強的心理需求:我們渴望真相大白,我們渴望好人苦盡甘來,壞人不得好死。我們渴望,在世俗的醜惡面前,還有人堅持捍衛那黑白分明的正義(這也是狄雲少數堅持的負面情感:報仇)、男女大防的清白(唉,就不討論金庸粗陋的女性再現)、黃金美玉的利誘……


需要有一個狄雲,替我們做到這些事。因為我們清楚知道,從書本裡抬頭的世界,不是舉頭三尺有神明的世界。善惡沒有果報:好人早夭,禍害錦衣玉食。我們在滾滾紅塵的威逼利誘之前,那麼無知,目盲,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