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9日 星期四

總結2016

2016是奇妙的一年,徹底在家當一個大廢物,享受被豢養的人生,也做了很多挑戰與嘗試:

1. 十年來首次搬離台北

2. 二十年來首次與家父同住

3. 考到駕照

4. 學了泰文

5. 繼17歲後重拾爵士鼓棒

6. 重訓課已維持九個月

7. 終於學了PS

8. 第一次去印度

9. 第一次廣播受訪

10. 第一次和全家出國旅行

11. 第一次和十年老友出國旅行

12. 第一次⋯⋯以下的都不好說。能說的是今年讀書很少,活像文盲。

最重要的是和很多人類重新取得聯繫,有更寬廣的交集。也新結識五湖四海的珍禽異獸。

彭彥儒在國中畢冊上竟然說他收集的是回憶,我嫉妒他的早慧老成。第四個23歲的我也能夠說,我喜愛收集有趣的、善良的人,偷偷拽在懷中。像輪家窺探世界的萬花筒,錦匣裡的七龍珠,寂寞時你們是我的神龍。

我沒有常常告白不是不怕寂寞,雖然總是很能忍受的樣子。是因為害怕。就算有一天失去你們的陪伴,我也不想讓自己難過得太不像樣。

大概有一季都在打電動,絕聖棄智,忘記曾是個奮發圖強的文藝青年。如今大廢晚成,年末張亦絢、湯舒雯、桃園共生⋯⋯一場場聽下來,像驚蟄的雷。睜開眼睛覺得思緒狂奔,天地明朗。

2017會振作的就是好好賺錢。

年紀愈大,逐步取消很多不切實際的可能性:生活在他方,一如夢想在地平線彼岸勾手指逗引。能漸漸接受這就是長大吧,有點像乾渴。但隨之也增加「可執行的」可能性:知道自己的侷限。能繞彎繞彎,能忽略忽略。不再硬碰硬,成為自己不是的人了。

並感受身體能帶你離開又抵達、摧毀復創造的可能性(這詞我用得有點氾濫but I do love it);和對學生夸夸其談的,心靈的自由。在知識裡感到的(秀異和)自由。

從無到有,繽紛的,微小的創世紀。

生活不在他方,在眼前腳下,在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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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中生大聊「你所不知道的台灣史」


昨天花了半小時和高二學生聊「你所不知道的台灣史」。

我不喜歡、應該說超討厭,有人說「兩黨一樣爛」,雖然我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也是那樣覺得。所以我知道,做出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評價,只是出於無知。

這個無知不是哪個人的症狀,是集體、制度性的,在教育裡被海量灌輸的。厲害的是,課本也沒說謊,就是避重就輕。

它沒有說台灣人興高采烈在戰後「搶學國語」的祖國熱,然後看見軍紀渙散的祖國部隊的失望。沒有說二二八事件中,陳儀玩的兩面手法:一邊答應民眾的要求,一邊請蔣介石從祖國派兵鎮壓。

他的抹黑完全踩在蔣介石的紅線上:「叛亂」——不管是台獨或著共黨煽動,都是蔣介石大忌。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這兩種思想也是國民黨往死裡鎮壓的對象。

當然更不會提到那些細節:軍隊上岸後開始無差別掃射。人手掌被鐵絲刺穿成一串,丟進海裡。沒有審判的槍決。沒有下文的失蹤。

我問,有沒有聽過爸媽說不要碰政治?政治很髒?這就是後遺症喔。想像一下,一整票你這個時代最會說話、最有領導魅力、最勇敢表達自己,或畫畫最強文章寫最好讀書最厲害的人都死光。剩下的人還敢說話嗎?就保命、賺錢吧。

所以很多人懷念那個時代,覺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經濟還大好,台灣錢淹腳目。都可以理解,但是那奠基在什麼代價上面呢?就是被很爛的人統治也不能吭聲,身邊的人突然失蹤了你也不知道why。大家都覺得反正跟我無關,我活得下來就好。那會變成什麼社會啊。

國家是什麼?對我而言,是再提高警戒也不為過的東西。它是這塊土地上唯一合法的武裝機構。拿著槍桿子,但沒有很常打仗對吧?大部分時間槍桿子都是向內的,你有發現嗎?

避重就輕的歷史是資訊被遮蔽了。片面的認識過去會讓人錯估現在,可以輕易下一些膚淺的結論。比方兩黨一樣爛、政治都好髒。

才沒有一樣爛咧。有人大屠殺好嗎?也順便提了轉型正義。不知道小朋友有沒有聽下去。我滿感謝他頗讓哥哥我暢所欲言。16歲夠大了。我20歲才知道這些事情,第一個感覺就是憤怒吧。

然後是羞愧。想想自己輕描淡寫下過的評語,擺POSE似的道貌岸然。在台灣史的課堂上大抖特抖,必然不是教室太冷,是「人更教我噁心。」(甄嬛語)

所以讓我們一起把這種假兩黨制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吧,換個真的上來。我最樂意這種清潔工作了,邀請你也加入!

泰文課:聚散有時

今天最開心的事:加到泰文老師的臉書。她說:但我很不酷喔!我說:知道妳要回去我好想哭喔,她說:你很誇張。

老師的爸爸是台灣人,台語比中文好。那為什麼不學台語?「我學過了,太難了,有八個音調,還會變化什麼的!」

最後她用泰文說,人就是這樣嘛,「mee boddi mee byebye」聚散有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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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全程使用中文。我怕一講泰文我就趕不上高鐵。

小時候在葛洛莉,也有一個年輕女生瘋狂Cindy當外籍老師。聽說她要回加拿大我也好難過。那時立志有一天要用全英文寫email給她。

十年過去,完全沒做到這件事XD

希望有一天能用泰文寫信給老師,成為真正的朋友。不要提醒我現在已經沒人寫信都直接聊天的事情謝謝,外語很難好嗎。

2016年12月28日 星期三

從華妃想到「女性霸凌」

第87次重看甄嬛。

我在想華妃這反派之所以大受歡迎,不僅因為她對皇上真心換絕情的悲劇,還因為她是群妃爭鬥中最脫去「女性霸凌」性質的人:

她愛嗆就嗆,愛打人就打人,包含在圓明園和死對頭莞嬪狹路相逢,嗆聲完還要撞人家一個輕拐子。這不就是中二男性的舉動嗎!

她的計謀通常很遜,沒有為虎作倀的曹貴人,往往想不了太周全。她讓人畏懼的都是很直接的暴力、死亡威脅,耍明槍而不是射暗箭的——

至少比安陵容、比皇后都遜多了。但這也就是讓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吧,沒那麼討厭她的原因吧。

有一本書叫《怪女孩出列》,滿嚴重影響我對女性成長歷程的看法。作者提出一個概念叫「女性霸凌」:因為女生被期待要善解人意、溫柔體貼,不被期待拳腳相向、展現怒意,所以她們的情緒和暴力被迫隱形,藏到檯面下,變成流言蜚語、變成社交排擠、變成陽奉陰違……

有權力的人(老師)或異性戀男性通常很難辨別這些隱藏起來的女性之間的惡意,但幾乎所有女生都曾經在這種人際焦慮裡長大。

鄧惠文說,沒有女生在這個規範下是滿意自己的,所有對於理想女生的要求就已經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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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7日 星期二

[投書] 有意義的教育是思考戰爭和國家壓迫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forum/20161227/1021891

如果為了教育,訓斥當然是一種方式。但訓斥不該是不明究裡的指責,這個指責還建立在西方國家的視線上:台灣因為你們不懂世界而蒙羞。

我批評的是這點。一堆人跟風罵無知,到底自己平常是多先知?蔣介石可而希特勒不行,這就是雙重標準,毫無轉型正義的理念,只是怕西方視線、怕「貽羞國際」而已。

一段歷史的評價,應該由社群討論後漸漸浮現共識。台灣對自己的身世都懈怠以對,遑論他人的歷史。譴責者在意國際視線,直接套用西方的結論:扮成納粹就是不OK啦!套用西方結論沒有不行,但就是偷懶;依據這個偷懶的結論,就要禁止學生,這就是廉價的規訓。

然而,更有意義的教育應該是補足完整的脈絡:為什麼納粹是馬蜂窩?戰後德國如何花了極大的力氣反省,一步步把納粹變成禁區。這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叫作「轉型正義」,比較好理解一點的詞叫「過去釐清」或「歷史導正」,它要檢討國家怎麼成為一個壓迫內部人民的體制,並防堵未來再發生。

依據這點,才可能走到更艱難的問題:為什麼扮美國、扮英國就可以?明明人也沒少殺啊。我們要是也這樣無條件接受戰勝者的史觀,那如何思考戰爭與戰爭的不義?如果今天高中生能這樣告訴我,那或許是我唯一能接受他們扮演納粹的理由。

所以我才做了這個結論:戰勝國需不需要「轉型正義」?當然也需要。今天納粹德國會不會只是因為戰敗、做了許多反省,才走到今天這步?但我們要的是國別史式的反省,還是建立跨越國別、勝敗,如何阻止戰爭發生的思考和社會機制呢?

2016年12月25日 星期日

[投書] 高中生扮納粹:要的是規訓,還是教育?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forum/20161225/1020616

事件發生後,有一篇文章是印度對希特勒的推崇,讓我很震撼。這表示台灣欠缺的是對「他人」(如果要這樣切分)歷史的詮釋:台灣如何看待希特勒=希特勒(或它代表的二戰)如何與台灣有關?

然而現在台灣的「反省」全都只是指責,套用的就是一般的西方觀點。不,甚至不是觀點,只是西方視線:欸欸納粹碰不得。(德國人、歐洲人、猶太人會很angry)

但why?戰爭都殺了很多人,為什麼偏偏希特勒碰不得?

雖然有人說扯進蔣介石是離題,但我認為這仍是可對照的思考:在首都市中心有巨大的廟、有銅像大大小小遍佈校園。你說他是獨裁者但還社會這樣紀念他?讚揚介石可,但模仿特勒不能?

甚至對高中時的我來說,蔣介石或希特勒,就都只是國家領袖而已啊。不能碰不是由於我知道他們犯下什麼罪過,只是很多不認識的大人會有很激烈的反應而已。

小朋友看到台灣家人打自己時,還在觀察西方鄰居的表情;依然不知道如何從無知到有知,遑論從獨裁、國家暴力的思考進行這次行動的懺悔(如果台灣社會要的是這個)。

甚至對我們來說是往前一步,但對還不懂為何納粹碰不得的高中生卻是很平衡、當然的思考:為什麼演繹戰勝國就好有榮光?只有納粹要反省?明明殺戮大家都沒有少。戰勝國需不需要面對縱容戰爭的社會機制?需不需要都有自己的「轉型正義」?

我們要的到底是不假思索的規訓,還是有意義的教育?

2016年12月23日 星期五

我學生:西子灣

聊到漁人碼頭和西子灣,學生突然問:老師,你有女朋友嗎?我說沒有我單身;也沒有男朋友。然後假哭。

學生說,我沒有問你男朋友的事。我回答但我很picky,說不定我有的就是男朋友呢?

又檢討一個段落,這個14歲弟弟又突然說:我住宿舍,有個朋友,「超娘的,他自己告訴我喜歡的男生。」我說哇,那你覺得怎樣?他說,覺得沒怎樣啊,就跟我喜歡女生差不多。

「但我還沒有喜歡的人。」他嚴正補充。

又過了半張考卷,換我問他,那是你第一個認識的喜歡男生的男生吧?他眨眨精靈睫毛大眼睛說,對啊。⋯⋯那他有被欺負嗎?他說,有耶,但我都會幫他罵那些人。

我說,哇,你是暖男耶。

他很有自信,「我妹也這麼說耶。」

戲很足的老師已經在心裡演完整齣感恩的心:小暖男,你的態度讓你的朋友願意向你出櫃,那表示你接下來的人生會像開天眼,比別人開闊、壯麗,看見牛鬼蛇神,也看見群魔亂舞(精彩的那方面)。

2016年12月22日 星期四

當我們談論白色恐怖,我們在談些什麼?:政治恐怖的文學見證與社會啟示

2016-12-21
【當我們談論白色恐怖,我們在談些什麼?:政治恐怖的文學見證與社會啟示】
/湯舒雯 
@東吳大學外雙溪校區普仁堂


*《安妮日記》:當我們談論安妮法蘭克的時候,我們在討論什麼?我們記憶的是小女孩或者集中營的滿地屍首,自然是不一樣的
-作家再現白色恐怖的什麼給我?我們的歷史記憶從何而來?
-「白色恐怖」:用詞需要解釋,但意象十分精準,像霧一樣朦朧、事後追認與描繪的感覺結構/時代氛圍,文學創作也是如此
-「恐怖」:由國家對內行使的恐怖主義,CP值極高的統治術,殘暴一小部分人恫嚇整個群體
-國家恐主義可怕的不是規範、禁制,而是「線是浮動的」,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越線
-但是時代裡既有人性最骯髒噁心的黑色大書,也有庇護、拯救的白色大書


-紛亂的記憶並沒有問題,統一的記憶問題才大;但更大的問題是,現在的紛亂都只在小圈圈,大眾根本不CARE~
-台灣白色恐怖真正受到處決的,數人頭的話「只有」3000人,連零頭都不到。如果暢談台灣的經濟奇蹟、政治的寧靜革命,就對當時的統治者歌功頌德,那這些死掉的人,算什麼呢?
-台灣白色恐怖沒有高潮起伏的起訖,所以大多數人不知道該如何談論、記取這段記憶


*我們做夠了嗎、可以厭煩了嗎?不,「我認為我們根本談得不夠,每個時代的白色恐怖根本都不一樣」,但有人去做這些細緻的整理、面向大眾的傳播了嗎?
-「我認為轉型正義在政治上已經被玩死了,政客們已經認為它結束了。我認為未來會發生的領域是文學、電影、劇本……」


*碩士論文「白色恐怖的文學見證、集體記憶與文化創傷」,處理四位作家:葉石濤(1925-2008)、陳映真(1937-2016)、郭松棻(1938-2005)、李渝(1944-2014)--取樣不同省籍、立場與性別的作家,觀察是否具有某種共相、模式,能說所有人都在那時代的感覺結構之中
-台灣白色恐怖小說「見證的危機」
斷裂、匱缺敘事
無辜、意外敘事
迷態敘事
-葉石濤〈紅鞋子〉:不像外國的「見證小說」鉅細靡遺寫下見到誰、說了什麼…而是反高潮地被抓、審問、還押的判決書,沒了--讓前面的自白效力完全塌陷。敘事者到底是什麼?為何參加那個讀書會?不知道。對小說裡的國家而言也不重要。
-他們的主人翁都不能、也不想自己講話,都要靠書信,甚至國家的文件、檔案。陳映真〈文書〉發瘋的主人翁、最後一段「診斷證明書:(略)」--文學家在做什麼事情?留下的空白除了是壓迫下的寫作技藝,實情為何?給後代的歷史記憶會產生什麼印象?
-意外敘事:有一天誰就不見了、有一天誰就死了;無辜敘事:讀書「會」死--郭松棻〈月印〉就是個極好的破口理解無辜與意外敘事
-尤其是無辜敘事,極大值召喚讀者的同情心這種普世情感--我們傾向放大故事中,清白無瑕無辜的人。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總是只聽到這樣的故事?
1.是不是我們只願意聽這樣的故事,所以說故事的人只能這樣講?
2.什麼叫無辜清白?判準是誰的?(我:國家啊)為什麼只鼓勵清白的行動?

**我們能不能看見「不標準、不模範」的受難者?現在的受難者賠償都還只賠「冤假錯案」(也就是說,當時「犯法」的人都不能申請賠償,即使是為了反抗國家威權和恐怖體制)
-迷態敘事:沒有解答。作者不給,即使讀者(或主角)以為自己知道。如郭松棻〈草〉,是留學生懷鄉小說?結果出現了那‧個‧結‧尾,讓你必須重讀整篇小說

-或李渝〈夜琴〉,是閨怨小說嗎?「為什麼人人都要去不見呢?這是一個人人都要去不見的時代。」--最終才出現一句,「黑暗的水源路,從底端吹來水的涼意。聽說在十多年前,那原是槍斃人的地方。」


-周婉窈:「國民黨近乎40年的威權統治到底影響何在?(…)我想討論的是那來自於『無』或『欠缺』所導致的負面作用。」
-時代不是終結就終結了,從這些文本裡看見的是我們跨世代的無與匱乏


*那麼,該如何記得?
-「我有一個想法,雖然這個想法常常被罵。」政治領域常常神化文學,尤其寫到白色恐怖,就不敢碰,覺得都是神聖的,不去區別好的壞的作品;文學領域則有潔癖,不想讓政治的意識形態介入我們
-然而,集體創傷若不經過處理,就不會進入集體記憶,我們不會成為「共同體」
-有人認為那與我無關,就是說我還不認為你的創傷與我有關,那國家、社會,都沒有存在的必要
*創傷,是需要「建構」的:讓創傷成為文化創傷
-其實國家的行動都在「建構創傷」啊,例如哪一天要放假、告訴你黃花崗72烈士很偉大
-從林江邁→二二八事件
*So,How?「說一個(好的)新故事。」
-檢視這對承載群體「有效嗎」?


-4個核心命題:
痛苦的性質
受害者的性質
創傷受害者與廣大受眾的關係
責任歸屬


1.痛苦的性質
-例如:南京大屠殺是「屠殺」、還是「戰爭」?
-你要提供這個社群更多詮釋觀點
2.受害者的性質
-例如:誰死的多?外省人或本省人慘?菁英死傷慘重而與大眾無關?
-兩個層次:身分(如省籍)、性質(白色恐怖被害人究竟是被動牽扯或主動介入?怎樣的受害者「值得同情」?)
3.創傷受害者與廣大受眾的關係
-白色恐怖時代是已然完結的時代,還是仍然具有某種當代、當下的意義的議題?
4.責任歸屬
-誰實際上傷害了受害者?
-台灣太多「泛天意論」與「類宿命論」敘事
-不要再拉到遠景然後拍吃飯,顯示這件事情只是因果循環、人類就是這樣、最後仍然回到日常


*Joseph Brodsky:「與一個沒讀過狄更斯的人相比,一個讀過狄更斯的人,就更難為著任何一種思想學說,而向自己的同類開槍。」
*「如果猶太大屠殺再次發生……誰會藏匿你?誰又會背叛你?」


*為什麼我們要攪弄社會的傷口,去處理一個只會離我們愈來愈遠的事情、去進行轉型正義?
-「如果白色恐怖,或任何一個極權政治再次發生……誰會藏匿你?你會藏匿我們嗎?」--我們這個確實經歷過白色恐怖、極權政治的社會,卻從來沒有處理過這個問題。等於面對這個病毒,沒有抗體
-以至於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品格教育能教人成為救人者、讓我們成為一個共同體,能讓這個社會裡的所有人,知道怎麼做,啟動反抗威權體制的SOP


-《無法送達的遺書》
-《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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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堡奇人》之金繕

高堡奇人第7集,在日屬太平洋合眾國辦公的貿易部長,有個神奇的能力,可以禪定來穿越時空,離開軸心國戰勝的宇宙,來到同盟國戰勝的1960年代。


在那個平行世界裡,他和日本妻子、日裔但認同美國的兒子,仍住在一起。據說他對兒子和他的美國媳婦大發雷霆,甚至遷怒到混血孫子身上,家人氣氛緊繃。剛穿越回來時,他對兒子防他接近孫子,和桌上老妻的離婚協議書一頭霧水。


他的美國媳婦,是軸心國戰勝宇宙裡的女主角,因為妹妹被日本殖民者擊斃,追查真相,陰錯陽差成為地下反抗組織的一員。在另一個時空,他們是岳父和媳婦;在這裡卻是deja vu牽引,有一面之緣的職員與上司。


這個女主角曾經提及,她成長環境的日本殖民者有一種文化技術,叫作「金繕」,用膠黏合破碎的器物,再細密地敷以金粉金箔。雖然修繕後的器物不復從前耐用,但精緻依舊,且曾經破損,心意和外貌更添氣韻。


人的關係,常常就像金繕。


金繕修復耗工,能受到這個眷顧的,多半是質料昂貴的器皿。貿易部長翻開他的典藏盒,除了「支那事變從軍記章」(日本兵二戰紀念徽),裡頭還有隻破損的杯子,寫著他的名字、和「閣下」的頭銜。


媳婦說,你忘了嗎?他很驚訝是自己擲壞的,「還差一點傷了小孩。」


他慎重其事的調了膠,細密地覆上金漆,走向襁褓裡的孫子。兒子難得對他說了日語:「お父さん、どうしたの?」(爸,怎麼了?)部長雙手捧著,向兒子微微欠身,獻上那只金繕後的杯子。


杯子的材質一點都不稀有。稀有的是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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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blog.udn.com/cty43115/19837444)
這象徵實在太好了啊!!!!!金繕好美啊!!!!!


李桐豪談《臺北女生》,我想談散文



沒錯沒錯,真真是極好的,而且我還辨認出某一位書裡的台大男生。是我大學裡認識最溫暖的靈魂之一。


之前寫過散文衰落的幾個原因。那時讀了幾本新舊作家的散文集,非常失望。


我認為的兩個原因,1.是散文的定義建立在可憐的刪去法:不是小說不是詩、不是報導不是科普⋯⋯不斷被削去,稍微寫多一點就會溢出散文的分類邊界,它能承載的東西就日益稀薄。


2.是散文面臨的外在環境。如果我們要方法,有工具書、有網路上領域更怪奇、操作更明確的資訊;我們要知識,直接讀學術、讀科普、讀報導;如果要快感⋯⋯我們氾濫成災地打電動看劇,更想不通還有比散文更無聊的東西(好啦,詩,對我而言XD)。


這兩個問題一直都在,愈晚近愈嚴重。然而正因我曾經這樣否定散文,所以讀到李菁芳,最驚嘆的除了自我帶入的親近、她揉和女性/知識份子的/情感的鬼斧神工,而更是:


所以到底why我會覺得這本散文fucking好!!!!! 這個文體還是有它特出、精到處,故可以期待呢?


日本的轉型正義?

嚴格來說,日本是沒有經歷過轉型正義的,對嗎?


德國在戰後經過兩次轉型正義:二戰剛結束的「去納粹化」工程;和東西德合併後,處理前東德共產黨留下的黨產和政治迫害。(《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20-21)


日本戰後並未有共產黨專政、或任一型態的獨裁統治,但是由美國主導的「去軍國化」,似乎為德不卒。從最具代表性的的東京大審可一窺究竟:


當時協助解除日本武裝的麥克阿瑟曾經向華府報告:天皇萬不可倒,若執意處決天皇,則日本將陷入內戰與共產革命,影響長達數百年,永遠脫離美國的掌握。


華府當然嚇壞了,在日後的東京大審裡只處決了少數戰犯,如東條英機,大部分人甚至獲得特赦;而昭和天皇被塑造成一個被軍閥操縱的軟弱傀儡,輕輕帶過。


如果連天皇都無罪,那戰爭時期犯過錯的——不管是加害人、共犯、抬轎的、沈默的——日本人為什麼還需要自責呢?


再來是,美蘇兩強冷戰體制很快確立,日本進入美國防堵共產主義的一環,迎來了戰後的新形勢,美國人應該無心於繼續日本的轉型正義工程(因為德國就是這樣,同書149),日本人自己也當然可以不在乎。畢竟天皇無罪,我們又是地表唯一被原子彈摧殘的國家呀,也算是被害者吧。


時代來了,我們往前看就好。


對比於德國人戰後負荊請罪的70年,日本人對外沒有戰爭罪咎的自覺,對內似乎也沒有解決過縱容軍國主義的社會機制。不說一直此起彼伏的右翼聲浪,且看持續參拜靖國神社的日本總理們。


我個人很好奇日本版的《戰敗者的觀點》——如果有——會怎麼寫?


2016年12月19日 星期一

我的爵士鼓老師是閩客混血蔬食搖滾客

今天新的鼓譜是江蕙的落雨聲。老師問我:「聽過這首嗎?」由於老師的樸實,翻白眼在這實在太不適當,所以我正襟危坐地說:有。


他說好多小朋友都沒聽過,說聽不懂,就沒共鳴。並下了小結:「就天龍人。」但老師你不是來自苗栗的客家男兒嗎?


客家男兒原來是閩客混血,爸媽說台語,在上小學之前甚至不會國語,「所以被歧視。小朋友就會了哦,覺得你跟我們不一樣,你國語說不好。」不過在苗栗市,還是客語的天下,所以他不只被笑國語差,還被笑客語差,「小朋友還會用客家話笑你。」


好過份哦,老師明明是蔬食搖滾客啊!你們怎麼忍心?「而且我小時候還很胖。」這時候應該承認我,就是以國語很好,欺負別人的賤人嗎?並且高中三年所有創作能量與文化潛力,都用來翻來覆去嘲笑一個(雖然在背後說我壞話)胖子身上。


大學以後來到台北,才知道客家人明明就比較少,「都被人家歧視還要去歧視別人。」進到部隊或工作,也被說有口音、或你哪裡人、不是鄉下嗎?


我應該向老師承認,我就是小學寫卡片給班上原住民同學,會寫「山地人」(並被家母糾正)的人嗎。我毫無惡意,以為是同義詞但原住民比較抽象,不知道那就叫歧視。


或者沒問出口但可能不小心透露,從台東、嘉義來的同學「那什麼地方啊」的臉(後來大學最好姊妹就到了台東);或同學說我在學泰文,大驚小怪「你學那幹嘛啊」(後來自己學到初級快結束)。


那,之後的鼓譜也有客家話歌嗎?還是客家話沒有流行音樂?老師推薦我聽林生祥,「他超狂,他得金曲獎還上台說拒領。因為他要抗議哪有國家的音樂獎項是用語言來分的。」


這次我把爵士鼓課變成了一堂具有語言社會學意義的戰鬥音樂學。看看我的妙手生花。下次會不會乾脆變烹飪課呢?


2016年12月18日 星期日

《臺北女生》

半夜想說再打一場鬥陣好了,結果死超慘,決定莊嚴隆重的在床上翻開許菁芳學姊這本書。


其實我跟她不認識,只是她的文章一直提到臺大,生活圈、知識修習領域高度重疊,卻不是讓我想閃躲的學術、社運瑣事餖飣,也不是意氣風發還想若無其事的謙抑。


就是誠誠懇懇的青春往事,從臺大四月白流蘇頭上榨下來酸楚的蜜。


我愛她寫自己,寫中國前男友,寫臺大男孩。見微知著的個人即政治,張娟芬說的「女性主義成為我的指紋」,不思量、自難忘的知識內化。


離開校園以後,那一套語言已經成為一種暗號,召喚往事只能回味的暗香浮動。在生活裡、在app上,有人那樣簡單又滑稽地提到勞動(而非工作)、提到318(而非太陽花)、提到社會學哲學台灣研究(而非安安住哪給約嗎),還是會讓我喀噠一響,眼睛瞇瞇亮。


我在大學時代不算快樂。台北的記憶總不是快樂的,像蒙了一層霧。那個時代還沒有霧霾。無論是感覺,或者知識,都難以言說。朦朦朧朧,像霧裡看花。台北的雨天很多。尤其這個季節。反手一揉,能擠出水花,身心都是潮濕的。


我會被朋友摳出來,已經半學期沒在課堂上碰頭。她忙於社務,我忙於抵抗失眠,但不約而同,或我接受她的建議,都在深夜到處騎腳踏車,滿城漫走。


我們鑽到一間一間咖啡廳,躲台北冬天想讓人長眠的寒風,手冷冰冰但腦熱烘烘地讀沒上課所以看嘸的天書理論。馬克思的聲嘶力竭、涂爾幹的碎碎唸韋伯的murmur,至今我還分不清後兩者的差異。倒是很喜歡標新立異、風格詭譎的齊美爾。他不被列入古典三大家,這種邊緣感,很像我。


雖然我不是生理女,但相信學姊並不介意我到這個標籤底下插隊落戶。我來往過許多台北女生,過的生活也很台北女生。我們的愛很像。和讀不懂的書、看不清的人周旋。也愛也恨過很多東西。


有個社會學概念是這樣的。世界上沒有純粹的「一見鍾情」,有的只是你以為一見鍾情背後的「門當戶對」。覺得很聊得來?覺得彼此很相似?因為你們擁有無比貼近的社會經濟地位,所以才讓你們的生長歷程、發展出的世界觀,貼近到足以交談。


我必須承認,要不是和這位其實在校內完全不認識的學姊,有過這麼高度重合的人際關係、生命歷程,我也不會這麼輕易陷入往事並不如煙的玫瑰色憶往,白頭宮女話當年的淚光閃閃。


但她把青春寫得太好了。每一頁都讓我心旌搖曳。


我像一台功率良好的收音機,接收她向宇宙發射的那些暗號。即使背後有門當戶對,這種毫不浪漫的機制作動,還是可以拉扯出一片活色生香的羅曼史吧?我就像書裡的臺大男生一樣少女心迸發啊(雖然一直都過剩)。


雖然不總是快樂,但回憶總是好的。那些日子意志渙散又情緒激烈,遇事還是能即興一段隻手遮天,翻雲覆雨,這種拿手好戲。在時光的風浪裡,多開心長成台北女生。


這榮登我心中新世代散文天后無誤了吧。如果湯舒雯學姊再不出書的話。


2016年12月17日 星期六

《晚間娛樂》下午開講:且談頹廢閱讀

2016-12-17【《晚間娛樂》下午開講:且談頹廢閱讀】
/張亦絢
@竹東瓦當人文書屋


*不在「推理系譜」之中,沒有章法地閱讀和漫談,這本書就是「亂入」與「亂出
-和推理的感情很長,但卻沒有認真算入自己的創作系譜,這方面還是純文學比較單純(可以輕易說出被張愛玲、被黃春明影響等等)
-「電力不足」時讀推理,隔天就能再進入《永別書》的工作狀態


*非推理的知識反而襯托出推理(小說的精彩)
*「無聊」(煩、無滋味、無生慾~恨、暴力;愛的無能,「無能為力去愛」)
-在無聊不可收拾前,推理能使我變得有聊(注意力、好奇心)
-興趣:是需要培養的、是需要社會網絡的參與感--經過設計的問題(法文/mIndɚhIӘ/若無其事、不著痕跡;並非大張旗鼓,但有形式在的)
-「形式」對人是有作用的,如好看、清晰,就是快感、愉悅,這些形式「一點一滴餵養我們的身心靈」
-所以興趣+形式/設計--人的參與就會更深(被邀請去合唱vs自己在家唱)


*頹廢閱讀
-頹廢?:沒志氣與力氣,「容易受傷的男人或女人」,裡頭有一個傷患,有未被言明的標籤。有一首雄壯的法文歌「〈我病了〉」XD
-憂鬱、沮喪,是勇敢太久的問題
-耍廢?無意圖地閱讀:憂鬱症患者中止事業後讀完紫氏部,後來反而從中汲取女性成衣的靈感--但如果當時他是刻意為之,為了重振旗鼓而讀,大概也不會好


*無標博愛座,「保持空白」:弱如何分辨?1.他可能不想被標出來,2.弱有其歷史
-我們不知道哪一天我們會落入「弱」,身分、權力、財富…都是會變動的--想跟弱的人站在一起,是很基本的人性


-而,什麼是弱?
後川普「認同政治的危機」:民權運動建立起的價值受到反挫
反歧視是認同政治的一環,保守派卻因反對反歧視而創造出「政治正確」一詞
認同政治追求的是:「我想被肯定;我要更肯定你。」


沒有機構注意想躋身中產的白人勞工「不如人」的匱乏感
推理小說在這20年間一直發出警訊
攻擊護家盟/下福盟「無知」,但無知也是一種弱勢啊--對話可能一開始就中
斷了
然而在推理小說中,同志、恐同的文本量不夠大,直到《圖靈的毒蘋果》


-《晚間娛樂》的兩點不足也已在書中自陳:1.同志,2.台灣本土


*《圖靈的毒蘋果》
-恐同者讀之最有幫助
-啟示並非變得不恐同,而是恐同者做出了不恐同的行動;該書主角(或是敘事者?)從同志很慘的生命裡得到勇氣
*在「弱勢」列隊中沒有被點到名的人,也是有人在文化上被邊緣化的(如美國的低階白人,如台灣的護家/下福盟?),許多文化養分是沒有讓他們得到的
-本來覺得《晚間娛樂》「沒有包袱」,但後來才發現是一本政治性很高的書(「請大家要為我保密……幸好不是倒過來」)


-〈《獄門島》〉對當時讀者不必言說的「鐘」的意象,是建立在當時經歷戰爭的人民,都知道的納粹「徵收15萬口鐘」的戰爭經驗。所以,繁複的詭計是寄託在什麼上面?--推理與知識放在一起,會雙雙跳出更新的滋味


*推理小說有社會關懷嗎?
-為什麼認識作為(男性)警察的「性」重要?--「權力」(代理人)並非無性的,它可能因為人性而偏斜
-「求知不想到性,是不完整(?)的。」


*本格派發展出「十誡」:作者和讀者要公平競爭,讓讀者深度參與


-推理小說十誡
1. 兇手須在故事前半段亮相,但要防止讀者完全得知他的思路
2. 故事中不可存有超自然力量
3. 不許有密室、秘道。
4. 故事中不應出現不存在的毒藥、以及太複雜需要長篇解說的犯案工具。
5. 有色人種中不可有中國人。
6. 決不可透過意外事件和直覺能力來破案。
7. 偵探不能犯罪。
8. 偵探不應把焦點集中在無關案情的線索,避免誤導讀者。
9. 偵探身旁的忠心朋友,思維應該坦白;其智商最好在一般人之下。
10. 除非先寫出有雙胞胎,否則兇手不准是雙胞胎。


-推理小說二十守則
1. 必須明確、公正的將所有線索呈現給偵探與讀者。
2. 除了兇手的詭計,不得用寫作手法誤導讀者。
3. 故事中不能摻有戀愛成分。
4. 偵探和兇手不能是同一人。
5. 必須經由合理的推理緝兇。
6. 偵探為了破案就必須要有探案的行為。
7. 必須要有屍體來引發讀者的正義感。
8. 不得使用占卜等超能力來緝兇。
9. 一部作品裡,只能有一個(主要的)偵探。
10. 兇手必須要有相當的戲份。
11. 兇手不得是奴僕之輩。
12. 雖然可以有幫兇,但只該塑造一個主要的兇手。
13. 兇手不得以大型犯罪組織為後台。
14. 不得以(尚)不存在的手法行兇。
15. 必須貫徹唯一的真相,並為此提供讀者線索。
16. 不宜使用太過華麗的文采。
17. 兇手不得是(有案底的)慣犯。
18. 不應以死者其實是自殺或意外死亡收場。
19. 兇手應有屬於自己的犯罪動機
20. (為了湊成偶數)以下手法太過常見,務必避免使用:
-兇案現場發現菸蒂,所以兇手應是癮君子。
-以各種手段脅迫兇手自白。
-製作假指紋。
-用替身製造不在場證明。
-(被害人的)狗不吠表示兇手是熟人。
-兇手是雙胞胎(之一)。
-使用瞬間致死的毒藥。
-兇案現場在警方來到時才變成密室。
-問案時,透過嫌疑犯的反應來緝兇。
-結案前,偵探破解暗號(死前留言)找出兇手。


-島田莊司主張:推理要回到本格!(=解謎=娛樂≒沒有社會責任…)張亦絢讀了後:「你這假本格。」愈死硬的本格,其實都是社會派。「你們這些只想得到娛樂的人,我讓你知道什麼是人應該有的社會感。」
-而社會派的松本清張才本格,要讓謎題嵌入一個合乎現實社會的形式,謎題結構是要很嚴謹的


*推理小說還應該有個(新?)任務:「照顧」
-不再只是找出兇手,而是要去照顧該被照顧的人。
-阿嘉莎《謝幕》(算是「變格」):誰都會殺人。沒有被照顧好的人就會成為兇手--而這當然是很有社會感的問題啊,如果你也認為照顧是一個社會責任的話。


*思想,是要打扮的。
-賦予價值/加值(法文的名詞直接當動詞,好棒喔),也許解謎並非唯一的思想重心
-屠格涅夫《獵人日記》讓俄國思考廢棄農奴制(表面是打獵,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Q:我可以沉迷於頹廢地打電動嗎?可以把為了自我提升而買的書全部丟掉了嗎?
A:
-你還不夠頹廢。我頹廢到在看《美麗優雅一次到位》,裡頭有一句對那些想美麗優雅一次到位的妹妹們說:「不要想抽出讀書的時間。」
-看書要看到願意自己做圖表,「一秒讀懂…」系列
-頹廢閱讀是有盡頭的。(如果覺得無窮盡,表示你還不夠頹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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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假期》韓國的轉型正義

「華麗的假期」是韓國光州事件(1980)軍事鎮壓的行動代號;這是當時下令鎮壓的軍頭總統全斗煥,和他的好ㄆ友盧泰愚。


據官方報導,光州事件造成了191人死亡,近一千人輕重傷傷,另有數百人失蹤。這件悲劇敲響了韓國軍事獨裁政權的喪鐘。


1988年韓國開始民主化,1996年經由立法,不設追訴時效,先後任總統的兩個主事者遭到起訴,分別判處有期與無期徒刑定讞。這一刻形同韓國轉型正義的開端。


演講者朱立熙老師說,韓國的用詞非常淺白,叫作「過去釐清」或「歷史導正」,「轉型正義還是聽不懂,太不親民。」


還有那份劃時代的判決書,形成民主化過程的經典判例:「⋯⋯成功的政變,仍須受到法律的制裁。政變並非革命。」


惡意會殺人

再講個故事,趁我搭火車從竹東去六家的路上。


我有一個男友是可愛的乖寶寶,把我當公主捧在手心。但我那時還迷戀壞男孩,一直沒有對他專情。


一起出國過後沒多久,一個深夜他傳來訊息「我媽看到我們的簡訊了。他剛剛把我從床上抓起來,現在在大發雷霆。威脅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還有要告訴你家人。」


再來是很斷裂、倉促的「對不起,現在手機不是我手上,我找到時間就跟你聯絡。」接下來幾個星期都是兵荒馬亂,他跟媽媽周旋,試圖阻止風暴延燒。我在那時有了強烈的「我們」感,絕對不要坐困愁城,不要俯首稱臣。


他直接去系辦請求支援,第一步就要先出櫃表明狀況,請媽媽如果打電話來亂先幫忙舒緩,她鬧著要辦休學。男友是主和派,我是主戰派,雖然不想跟他媽媽碰面,但我認為有必要說清楚。


但我們還是怕引起更大衝突所以延宕著。個性的差異早就註定我們分開,但那是後話了。他們家甚至幫他請到鄧惠文醫師看診,想要矯正他。鄧醫師對爸媽說我盡力,但對他只說:你沒有錯。你毫無問題。雖然問了令人尷尬的,你跟伴侶的關係穩定嗎?他願意支持你嗎?


我們幾乎動員了在貧乏的資訊裡極稀少能想到、觸及的資源。在第一個晚上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他差點被迫帶著行李流落街頭,首先是我想起熱線。還是當時女性主義課程剛好請伴侶盟來演講,才想起還有這一步。


最扯的是熱線不是全天候24小時的!(那時候啦)我氣急敗壞差點七竅生煙。這種對我們台北小孩而言都是五指摸黑,唯一能見的光線,救急救難的希望,萬一就是這個日子、就在這個晚上,有哪個比我們更欠缺資源、更心智薄弱的小同志需要呢?


也許只是一句「你沒有錯。」也許只是一個晚上的安排庇護。可以救活多少人,可以讓多少人再相信一次這個壞掉的世界。


熱線這種機構一點都不嫌少,資源挹注多少都不夠,竟然還抹黃什麼約炮組織,這些人的無知既在抹殺一群人搶救生命的努力,也在殺人。正在殺人。不是隱喻的,是物理的、實際的,殺人。


無知是會殺人的,謊言是會殺人的,惡意,是會殺人的。


補個,幹。


2016年12月16日 星期五

我學生:歌的代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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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問:「老師,你會去耶誕新年城嗎?」我壓抑「那個有很怎麼樣嗎」的臉,說:「板橋那個?」(他:新北市那個)「我沒有很喜歡看演唱會耶。有誰?馬修連恩?」


他說「我想去耶。但我和我同學都不會搭火車。」我噗哧噴笑,不過出口就是錦繡文章:「沒關係,我14歲的時候也不會搭火車。⋯⋯不然你等下走去內壢火車站試試看啊?搭一站到中壢,5分鐘而已。」


「所以有誰?周湯豪?」「對對,他很紅耶,我們每天都在班上放他的歌。」「什麼?帥到分手?你不覺得歌詞很瞎嗎?我都被瞎哭欸。」然後被他推薦了幾首國中生當紅歌曲,如「告別氣球。」「誰的?」「周杰倫。」「周杰倫我們都聽愛在西元前耶,和龍捲風。愛情來得太快~」


說完覺得自己老得要命,kkbox還停在上課前的伍佰〈夜照亮了夜〉。我只好一聲不吭的,把所有歌都加進了歌單。


2016年12月8日 星期四

記於同婚運動:硬挺挺地活著

高一我剛到台北,16歲,人生地不熟,逛信義區覺得飄飄何所似,生無可戀,學校硬把我分到自然組男生班。


對很多男生而言,那可能是一段異性視線終於消失,可以豪邁大聊A片、在教室裡大肆打球的癲狂歲月。但對我而言完全就是痛苦。每天都覺得被粗魯的靈長類霸凌。


直到高二轉進社會組,大開眼界,有一群大姊妹就在那裡搔首弄姿,各顯神通。起初我還是玻璃心自願當個邊緣人,但笑點和在乎的事真的太相近以致於再也無法假裝並非同類,於是就頭也不回,自然而然成為姊妹淘。


用護家盟的話,這可能就是我人生第一次的同性戀經驗。這群人對我很重要,我已經多次講過。他們讓我寂寞的青春期終於感到有人同行。


不是書上病理分類的「假性同性戀」、不是走出埃及聲稱關懷的「可以矯治」。他們就是自己,原來娘泡也可以自在地生活。


最後這群姊妹(呃逼近十人吧)將近半數跟我一起考上台大。這對我們這世代的人而言,已經司空見慣,同志或娘泡直男(真的有這樣的存在,這也可以再聊)就是你男生班的同學、妳被男人拋棄時最親近的傾訴對象。


他們心智正常,甚至比你聰明。而且反應又快又賤,妙語如珠。


所以年輕的我們,包含大部分友善的直男直女,常常不理解為什麼中年人會賤斥我們?看了范琪斐、配音員德仔鼓吹出櫃的文章才恍然大悟:


就是他們生命裡沒有夠多、夠優秀的同志現身,他們才一直覺得同性戀(和其他性少數)是某種天文現象,宇宙異常。進而大言不慚地切割。


由於這一波事件,讓久未聯絡的友人忽然有了交集。直到昨天還有高一的同學問我:咦我沒有想過你、你是雙嗎?我想說原來我還出櫃得不夠徹底。基本上在台北我是從來沒有入櫃過的啊⋯⋯


當然也有相反的案例。剛上大學時有個高中同班兩年的異男同學跟我們一起出去,被我們集體出櫃後才花容失色:天哪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他說從此他睜開了性別之眼。後來變成我牆上最挺平權的幾個可愛異男之一。


可惜這篇依然要鎖我的所有長輩。我只是想致敬我的那群姊妹,感謝你們這麼大量的出現,讓我根本說不出:「我有幾個同志朋友」;謝謝你們那麼優秀,喔還有我自己,如此率性瀟灑純真聰明又勇敢,硬挺挺地,活到了現在。


2016年12月7日 星期三

泰文課:看輕(du tuk)

泰文課時曾有幾個問題讓我印象深刻。


教到「國家」(brated)這個字時,老師問:泰是國家嗎?America是國家嗎?大家應答如流,但我明明知道她最後會問——台灣是國家嗎?所有人支支吾吾。


老師倒是落落大方:我認為台灣是國家喔。


再來就是半年後,教到「看輕」(du tuk),老師問:白人會看輕亞洲人嗎?(會~)台灣人會看輕白人嗎?(不會~老師表情誇張的補充:反而超愛的齁!)那——台灣人會看輕泰國人嗎?雖然「不會」的聲音此起彼落,但顯然沒有那麼肯定了。


當時我甚至沒辦法直視老師,我是桃園人我從小就知道,答案是:會的。


老師也知道。所以我說她又聰明,又壞。


2016年12月5日 星期一

首次挑戰韓國汗蒸幕的付費搓澡

跟你們分享我首次挑戰汗蒸幕裡的付費搓澡服務。反正我就跑過去跟大叔說我也要,名字還很奇怪叫Special Massage。但他摸我身體是乾的,叫我先去泡溫泉10分鐘,呃是角質不夠軟嗎我已經泡過了啊。


後來浴池區進來一位「哪來的滑稽髮型歐吉桑啊?」沒想到就是我的搓澡師傅。躺上大平台後,我覺得自己就是正在被努力刮毛去皮的雞隻或豬隻。但歐吉的雙手意外地細嫩,害我一度把持不住(騙你的)。旁邊大平台上的大叔狀似享受並落下一堆黑垢。


搓完後師傅叫我去shower,沒想到我洗太久還被他們從彼方高聲呼喊回去。然後是勁道手法都很老練痠爽的按摩。大叔還推銷我oil massage,但身上太滑溜我會有不好的幻想,而且怕被漫天要價就拒絕了。


最後要去櫃檯結帳,大叔們只說我的鑰匙在counter,我想說我的浴服都在櫃子裡啊是要我全裸下樓到人來人往的大廳嗎哭。幸好是在同層樓,結帳大叔還饒富興味的問我,不顧我還是全裸:「Where are you from~~~」是要我裸體做國民外交嗎哭。


總之我覺得幸好:1.不是女師,否則我會吐。搓到該邊會頭暈噴吐,在印度已有前車之鑑。2.不是鮮肉男師,否則恐怕會有尷尬情事發生。3.幸好歐吉師傅不是全裸幫我搓澡按摩,靠實力不靠美色rrrrrrrr!


2016年12月3日 星期六

薇薇安與唐立淇

薇薇安病逝最大的討論並不是她在占星事業上的業績,而是和對手唐立淇纏鬥一生。


我立刻傳訊給姊妹;半天後她才傳來回音:Ouch!


朋友離開,我們大致還可以想像有多難過,存在的不在了,彼岸沒有回音,伯牙為此絕弦。


但是敵人呢?五味雜陳多了。恨得牙癢,互撕頭髮、互揭瘡疤。從前每一股拉你下馬的力量頓時消失,徒留一截斷繩,一片虛空。


我忍不住想敵人是什麼?是對你的程度最高的致敬,讓你不得志時懸樑刺股,得志時也要如坐針氈。


人生大樂,有將遇良材,還有棋逢對手。兩者都是某種意義的知遇。只是前者是順向、後者是逆向的;對手逼你成長技術、鍛鍊修養,最後不免「沒有妳、何來今日的甄嬛?」的感恩戴德。


烏拉那拉氏在甄嬛成為太后第二天暴斃於景仁宮,死不瞑目。甄嬛仍為她嘆了一口氣。一口氣何足道哉。卻是轟轟烈烈,彼此互摶成型的恩怨。


沒有人可以一較高下,沒有複製人如影隨形,一定一定還是會寂寞的吧。


於是敬告姊妹:「你不要太早死。」她立刻去吃維他命。


這兩個同期的占星專家,兩個人像星球般互相牽引、碰撞、併吞,在時空裡擦身而過。一人年逾半百,灼燒出白熱光芒;一人頭也不回,直奔黑暗。


2016年12月1日 星期四

Men are dangerous!

對了我們今天做指甲的時候,也跟師傅們英文小聊。反正從眼鏡老闆娘到美甲店妹妹都會問我們是不是情侶,這也無可厚非。幫我清出一堆指緣死皮的這個23歲妹妹竟然說:Men, dangerous. 我說I'm not dangerous. I'm Safe!


韓國男生會不會來做美甲呢?答案是會喔,據說會跟女朋友一起來,只是不會上色,價格也比較便宜。但內容也不少,會問要不要磨出圓圓的指甲邊("round?")、做指緣保養、拋光、堅固,沒有凝膠光療,有伸進某個風乾機器,還是很細膩和趣味。


接待時師傅們看到我躍躍欲試,也毫無遲疑。我只說:Make me Busan Boy.


我看到我的死皮夾出一大堆,我問說這很多嗎?她說:很多。然後現在指甲周圍就像清過眼屎的眼周一樣,少了很多有的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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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7日 星期日

被殖民過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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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教練操歪後,聊了今天立法院外的事情。我說要去全國電子一趟。


「我要買韓國的轉換插頭。」


『日本的沒有嗎?』


「日本的跟台灣一樣。好棒喔,被殖民過就是那麼方便!」


『你這個皇民。一點骨氣都沒有。』


#那韓國為什麼跟台日不一樣


#不愧是把總督府拆毀的國家


#我們把總督府直接當總統府


#也是另一種面對歷史的幽默


2016年11月22日 星期二

日本:禮疏與美癌

今天發明了兩個詞來形容日本。


日本人會盡力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也僅止於此。他們會謹守勞動者與雇主、勞動行為與私人生活的界線,寧願謊稱已經吃過了,也要拒絕同桌的招呼。也許怕到時結帳難堪,或者可以休息仍要有禮應對。


「難相處」太超過、「冷漠」比較接近但又不是不理你,只是難跨越人際鴻溝,牽起情感連帶。我們命名為「禮疏」,有禮而疏離,慇懃又淡漠。


如你可以說:日本人太禮疏!


根本移地社會學家!


再者,一致認同京都罹患一種不治之症,到處都是過於美的癰疽。我們一度沈醉於經濟至上的智商短缺言論:石虎能帶動什麼發展?換來幾點GDP?開路為先,輾過最大!或者:民主可以當飯吃嗎?(台灣首富,2014)也可以類推滑坡為:美可以當飯吃嗎?


京都告訴你:您祖父地可以!這天也剛好是日本勞動日休假,國內外遊客湧進古都,人車如織。京都三千寺處處聽到崩潰多語言(分貝最大獎由中國華語獲得!),火力全開狂抽猛送,錢全部一滴不剩被吸乾,一座寺就普通的維護費600円就好,隨便乘一下。


對天心阿姨、楊照叔叔這類專業人士,京都賣歷史、賣文學、賣文化。對我們這種普通觀光客而言,京都賣感官享受,「美」,我們也大掏腰包,感恩讚嘆;傾囊以對,歡喜消受。


從小長在這種環境下的日本人,會輕易允許鐵皮屋蓋在家隔壁嗎?矗立在高台寺嗎?就算只是視野裡?他們不用一生下來就被灌輸美可以當飯吃,但結果是,現在他們就認認真真在把美當飯吃。


如果可以來日本賞春櫻秋楓、看五重塔、二年阪在街區夕下的剪影,誰會去台灣看鐵皮屋加蓋的日出?如果可以到奈良參佛同時被鹿群頂出鹿餅,誰要去苗栗看踩著石虎輾壓的屍體之上,鋪蓋而成嶄新的柏油道路?


於是我們說京都罹患了「美癌」,還是末期。


好了直接進入我們的假京都人學派就可以了~


2016年11月21日 星期一

我學生:生日卡

忍不住要分享一下學生寫的生日卡,我說:這到底是什麼語言XDD,但我竟然還是看得懂。哈哈哈哈太酷了,我說你打散了文法規則,根本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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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9日 星期六

同婚就是中國和台灣最大的差別

剛剛看一則韓國歐爸訪問韓國人「對台灣有什麼印象」的YouTube,韓國人根本就不知道接觸到的是台灣流行文化,聽到周杰倫是台灣人、我的少女時代是台灣片還很驚訝。


「分不太清楚中國和台灣確切的區別。」


這幾天和朋友們討論,愈發深刻覺得,台灣要能在國際上營造出和中國的品牌差異,不就是開放的公民社會、進步的人權觀了嗎?


想想如果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的國家,等於對全世界豎起一面霓虹閃爍大招牌:哈囉,我的名字是台灣(不是中國唷)。


如果我是外國人一定超被吸引,會好想知道這個被流氓同學號召排擠的國際邊緣生,且誕生從一片褲子都紮到腰際的乖寶寶亞洲團體裡,怎麼還默默成為模範生兼同志學生會主席。一定超想來旅行,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島嶼,會不會天空天天噴發粉紅色緞帶,路上都是跳華人Lady Gaga:Jolin Tsai的舞蹈邊前進的行人。


這是台灣特色的島國崛起,台灣的全聯先生,讓外國人「發現」台灣,也許變成國際輿論的助力,也許賺來粉紅經濟旅遊外匯。要說什麼是最棒的觀光廣告、太平洋最美的風景,不就是這些價值嗎:民主透明、進步開放。與其充當什麼代工之島,不如標幟鮮明地成為人權之島。


韓國人看到蔡依林和林心如接吻的MV,很驚訝「華人市場怎麼會有這種作品」?好像東亞文化圈都應該要很保守。但昨天讀到學長說,台灣漢人明明都是近三百年邊緣人的移民後裔:在中國天朝的地域邊緣,經濟活不下去的魯蛇,文化又沒人家正統優越,何必在那裡自居「五千年中華傳統」敝帚自珍(當然更別提一些飄洋過海後被歪曲的經書教義),其實是有條件比日韓更能接受新觀念的。


雖然我已經很是平常心了,知道事情終將一波三折,笑看這些艱難險阻。但成功修法的那一天,還是會很激動跳躍吶喊:I'm proud of Taiwan的。到時一定請大家喝酒,在街頭上、陽光下、微風中飲宴酬酢。雖然應該只請得起台啤或冰火,不過普天同慶,見者都有份。


口交姨也不妨一起,有很多人說妳班門弄斧,等著要妳好好watch and learn呢。


我學生:相愛

每週碰面一次的私校國二學生,斬釘截鐵回答我:「可以。」然後曉以大義:「相愛的人為什麼不讓他們在一起?」


唉,孩子,老師原諒你be動詞和助動詞分不清楚。三個星期後見,老師要東北亞壯遊了~


2016年11月17日 星期四

剛剛突然發生感人事件

剛剛突然發生感人事件!


難得和家人在一起聊天,我信仰基督教的阿姨突然談起最近的同性婚姻議題。她說,最近真的好亂,我都不敢表示意見,


「我已經決定支持了,但是教會還是要我們要跟著神走。我在想那些牧師也好誰也好,講的都是人的話,都不是神的話。所以我還是不要表示意見,看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就是神的指引吧。」


她有一個在勵馨基金會工作的姊妹,偶爾會提到她,是我家倆老商人朋友群少見的知識份子,阿姨好像滿重視這位心理學專業的阿姨意見。是她對我阿姨說,同性戀不是病也沒有問題。


雖然我在性工作的立場上與勵馨向來相左,不過我還是很感謝這位不具名的專業阿姨。


更感激我家的阿姨。在我爸還在旁邊癡呆看電視的時候,好像電波交流般,與我推心置腹,交換了一次秘密。


我學生:有差嗎?

今天我有兩個學生。13歲的Morris是校隊直排輪高手,會硬凹我不要考試,最愛聊的話題是很兇的地理老師和校隊學長姐又如何。腿上總是出現大小不一的傷疤,今天多了塊人工皮。


為了避免他向我詳細復述事故的發生,我遂放下考卷訪問他:「ㄟˊ,今天在吵同性婚姻,你知道嗎?你贊成嗎?」


Morris的反應跟他大眼睛一樣可愛:「有差嗎?」雖然他的理由是:「關我什麼事?我又用不到。」而且多少覺得「他們」「有病」,但還是不需要用法律禁止他們吧?


我的16歲學生亞亞是比較能和我嘴砲來往的小朋友,每次我認真向他告白:我最愛上亞亞的課了,他會一臉輕蔑:是喔?棒棒。又答錯時常常嗆他:啊不是留英小學士?不是喝過洋墨水?


對這次議題,他又用有點微妙、彷彿互相試探的神情回我:你覺得呢?我說我先問的!


「⋯⋯有怎樣嗎?我身邊也有很多lesbian啊、gay朋友的」


「你說16歲?!」


「有的從國中、有的從國小開始。」


「是喔好啦確實是情慾高漲的年紀。所以他們也會跟你討論說我想結婚這樣嗎?」


「是不會啦⋯⋯有的人也會說啦,但我就覺得不關我的事啊,有什麼關係嗎?」


「好前衛喔,你九年級生?」


「八年級,民國89年。」


「八年級?好老喔。」最後我忍不住說,「希望你們年輕人可以一直讓台灣這麼進步。」


雖然沒有什麼理性論述,也不是積極的「要求」「捍衛」,但連青少年都知道:就算消極的「不關我的事」,都不用阻礙「他們能結婚」的權利。


小朋友的權益觀非常天然,雖然立場都是從自己出發,但都預設:同志擁有這種權利,沒問題啊;我不會被他們影響到啊!——他們不能結婚不會影響我,但他們能結婚了我也沒差啊。


獻給滿口愛、榮耀、仁義禮智信blablabla的教眾~


2016年11月15日 星期二

健身房癡漢文

#痴漢文,慎入


離開健身房時,和上次的啟英弟弟擦身而過。我向來反對的制服繡姓名,頓時成為痴漢德政(咦這不就是反對的原因嗎)。


隨即人肉之,發現竟然有共同好友,偉哉六度分隔!偉哉小世界!馬上傳訊威脅利誘共同好友替我籌謀策劃,美言幾句:「妹妹,你可替姊姊作主!」


他說:「我也剛分手」(誰管你啊)「他好像有女友了」(誰管她啊)「而且我跟他其實不熟」(⋯⋯)


然後開始討論起來:「他真的有愈來愈帥的趨勢。」翻到僅僅兩年前的照片,不禁讚嘆造物主,催化青澀的果子日益甜熟,嘖嘖,「他看起來就正值情慾高漲的年紀」廢話,他的結實纍纍本宮都是歷歷在目的,只盼著哪一天瓜熟蒂落呢。


我的爵士鼓老師靦腆到像被我奪走童貞

太害怕被發現沒有認真練鼓,每次上課我都引誘老師陪我閒話家常,顯得對音樂界興致勃勃。


老師一開門羞澀向我打招呼,就說:好緊張喔,明天要表演了。我聞到可以偷懶的氣息,就勾引他往下講,他也順勢踢爆很多樂手都跟不準拍子、抱怨但鼓手最可憐,都被當戰犯抓。


我們終於練完剩下半首歌,老師竟然還跟我道歉,「鼓不像其他樂器容易自己練,所以學生一來我也不能聊太多,就直接讓他們打⋯⋯但有時候年齡比較相近(指我),學生看起來也很有興趣(指我),才講比較多,所以上課時間就比較短⋯⋯」只差沒有困窘得摸後腦勺。


我覺得自己好像奪走他童貞的A片工作人員,明明得逞卻還是不免一絲愧疚。


2016年11月14日 星期一

節儉女王

剛剛在旅遊生活頻道看到匪夷所思的節目,一個女性樂團主唱,她把節儉和搖滾視為她的生命。


她會邀請洗衣店的陌生人跟她共用洗衣機,撿落單的襪子當衛生棉(!),拿生菜當日光浴時的比基尼,「當生菜乾掉,我就知道日光浴該結束了。」租的房子是前醫院,房間以前甚至有點滴架。


她的生菜碗和貓咪的貓砂盆都是醫院剩下來的彎盆。她不讓樂團到她家團練,因為樂器耗電很驚人。在車上,她不准團員開冷氣,不准開窗,因為「會造成摩擦力,導致油量耗損。」團員問:這次又要去哪練?要比上次沒電那間更好吧?最後到一間「勉強算是車庫」的破屋,他們就在馬路前面擺開排場演奏起來。


團員說:你永遠不知道她又有什麼新的省錢方式。她說: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我鐵公雞的生活方式。節儉和音樂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2016年11月11日 星期五

《熔爐》:今夕何夕?

孔劉真是地表最帥大叔,雖然他在《熔爐》裡因為過於悲愴而無所發揮,只能時而呆若木雞,時而眼眶含淚。


讀小說的時候我就哭到不行,完全無法想像。如果這事件發生在強國,也許還能一句不意外。但是21世紀的大韓民國?像亞裔美國人出來指證歷歷,白人叫她滾回中國、或再三追問:你英文怎麼說得那麼好?都值得一個hashtag:這是2016年。


時代很難必其功於一役,有時不免要相互詢問:今夕何夕?


整個聾啞學校都是校長、主任、老師們的禁臠肉便器。被強暴,毒打,只能哀嚎。比畫手語,聽人看不懂,好不容易爭取到手語通譯,還要被控證詞可疑。


女主角說,孩子們聽不到也好,夾道吶喊控告校長、出庭作證的孩子,是「為了錢污衊教會長老的魔鬼」。辯方律師左右打點男主角、控方檢察官,又首度執業,受韓國法界潛規則讓利輕判,女主角還是抱緊女孩,不讓她看到冠冕堂皇、行禮如儀,粗暴的言語。她是聾啞、孤兒,還有輕度智障。


另一個聰明的聾人女孩,一關關破了辯方設下的障礙,成功取信法官:「我是被強暴的人;我目睹朋友受暴。」整座法庭、整個戲廳、我的心裡,都為之震動。


最錐心的是,孩子們對「犯罪受罰」的期待,卻要幻滅在醜陋的「大人的利益交換」裡。失去弟弟、被性侵未遂長期毆打的男孩,激動、無聲的比著手語:誰說我原諒他了?他沒有乞求我和弟弟的寬恕,我沒有原諒他!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一票童星都太早慧了,真實得讓人於心不忍。只要特寫他們安靜的淚痕,身旁二十個觀眾就會此起彼落,傳來聽人的哭聲。


把壞人設計得那麼噁心,實在太刻板、太成功了。我只是在想萬一侵犯者是孔劉老師,救贖的大人是禿頭佬歐吉桑。第一是罪惡就要跟著票房一起石沉大海,第二就是意圖讓觀眾爭取被侵的資格。


2016年11月9日 星期三

川普當選的意義

今天的行程依然是,酒足飯飽後教課,教課完回家捍衛世界。捍衛世界到一個段落,再好好整理昨天讀不完的川普勝選分析文~


但該怎麼跟學生聊川普當選的意義呢?好吧,就決定往激勵人心的方向走了!「很有錢就可以娶到超正的年輕女生當老婆喔,也能恣意性騷擾女性。」and「隨便嘴砲和羞辱人也不要緊,你還是可能成為總統!」


我要怎麼教小孩 #護家盟 說說看啊!


2016年11月8日 星期二

泰文課:厭世

我一直覺得泰文老師一定是泰國名牌大學畢業,除了她自由運轉中英泰三種語言,能流暢表意又能操作幽默,學到「nang sә」(書)時問我們「chob an nang sә mai?」喜歡讀書嗎?她說:我chob mak mak喔,超喜歡的。


今天她提到兩件事讓我真的愛上她。泰國國王近日逝世,全國服喪,連泰文教室也如喪考妣,在櫃檯旁邊設置一個追思花台,奉小蠟燭幾盞。但老師說,你們知道泰王是全世界最有錢的國王嗎?「泰國人那麼窮,但他家那麼有錢,maha sedti(鉅富)」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比噓:「算了不能說。」


泰王的威望已經廣為人知。這種甘冒不韙的批評,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頑劣份子才說得出口啊。


教到unˇ(溫暖),例句出現「來自溫暖的家庭」。老師不置可否笑了一下,隨即問:如果有一個人拿著刀殺人,他是ma jak krob krua ti ob un mai?來自溫暖的家庭嗎?如果一個人很有禮貌、都笑笑的、說謝謝,他是來自溫暖的家庭嗎?


對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家庭功能失調演變成社會災難,每個殺人魔後面都有一則不受關愛的悲劇。根本不用什麼社會學的想像。但民眾就是學不會,殺人者萬惡,死就對了。


老師信手拈來這個釋義,倒讓我怔忡了一下。我一直認為,人到後來會分派分群,在各種枝微末節的事情上吵,但又毫無交集,多半是因為在很前面就已經種下「認知世界」的不同框架。這框架會隨著個人生命歷程逐步調整,漸漸形成許多對事的看法。生命歷程人人都有,都能自己變出一套自圓其說。但最大的分歧,老實說,我認為還是知識。世代問題,常常只是知識的豐缺差距。


對於擁有同樣知識背景訓練的人,往往有敏銳的嗅覺。既相濡以沫,又物傷其類。我從眼前這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泰國女生身上,一直聞到這樣的氣息。像駭影自帶看見血量低於50%的敵方身影。可以一個隱形手刀疾馳,然後丟一個相位轉換過去收頭。


可惜礙於太害怕裝熟,就算要了臉書,應該也都是滿滿我看不懂的泰文。老師好像有透露,明年就要回泰國了,不知是真是假。好難過喔,sia jai⋯⋯


至於補習班老闆台灣老師,就是之前曾來我部落格解釋她說「台獨都是嘴砲」那位,倒是從善如流,這句話消聲匿跡。在某些方面我確實滿敬佩她,比如自學包括泰文、巴利文一堆東南亞古語,也閱覽群書,到泰國還會跑書展那種人。但台灣已經有太多老人「業餘讀者」「資深公知」原形畢露,再多雜書在歪斜的認知框架前都會達利式融解。她一直彈「台灣人都⋯⋯」老調,讓我頗為不耐。你可以想像的,如「台灣人都不在意歷史」「台灣人都不在意別的國家,尤其是泰國、印度」煩不煩呀!就你先知,OK。


最好笑的是,泰國老師(Mәi梅)常常用例句講她壞話,雖是玩笑,不免還是洩漏幾絲真心。比如在這位老闆課間不斷進出教室時,梅就會趁她出門後擺出一副「有事ㄇ?」的臉。或造句「Helen老師有錢但兇」結果被抓包,開門進來看到梅老師邊大叫邊咯咯笑,說「又在講我壞話!」


該怎樣和老師做朋友,又不會讓她誤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呢?焦慮。我也沒加爵士鼓老師臉書,以免被他發現我沉溺於網路遊戲都沒在練鼓。


這次的單字大家應該會很喜歡,獻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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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7日 星期一

駭影來的那一日:記ARG

駭影終於上測試伺服了!\歡呼/~


外人應該真的很難理解,粉絲對這隻角色的五味雜陳。從八月以前就在遊戲各地圖角落發現彩蛋,「¿Quién es la Sombra?」誰是Sombra?只知道這個字是西班牙文的Shadow,在墨西哥是女性死神的名字。官方拋出的線索愈來愈多,只讓千萬張嘴愈求愈渴。只知道她是駭客、大概有隱形技。她甚至以本人的身分在網路上放各種謎題、密碼,跟全世界網友(自以為)鬥智。


一開始大家當然很興奮啦,以注重品質(讀音:更新緩慢)著稱的暴雪公司要釋出新英雄啦!縱使台灣網友幾乎只能翻譯二手的國外強者網友解碼結果。所有結果統統通往下一個線索,每一支官方釋出的影片都被反覆檢視,有時候一格畫面夾著一串密碼,有時候圖片被歪曲,有特殊的譯碼方式,有時候角色會發出特定的嘟嘟聲,寫出來是摩斯密碼。


她在大概八九月放了一個倒數網頁,網友們算出來約莫十月中,進度會跑到100%,大家都覺得要來了要來了。酸民說:就不要是下一個線索,然後套用暴雪自己的口頭禪:「因為我們覺得這樣很coooool~」和「\牙膏公司/」(牙都刷完了牙膏還沒擠完)和「還沒出就過氣的角色」。伺服器不穩則會說:是Sombra。被煩得要死。


那天我還提早回家等,並假裝不特別在意以免特別失望。凌晨三點確定100%了,釋出什麼呢?Yes,新線索。從PTT到reddit,全島全球同聲一哭,那幾天我也感到格外心灰意冷。用盡全力追逐的只是一場虛妄。愛到最後的偶像變成勵志大叔。那種滄海桑田。


再來就到一年一度Blizzcon暴雪嘉年華了。果真,已不意外,當天才公布。而且是一次釋出角色動畫(並以駭入現場影片之姿)、技能和設定動畫,強烈豐沛到有點暈眩,像節食完立刻吃山珍海味一樣。我們都習慣當餓殍了這樣排山倒海來的幸福,簡直是種休克療法。於是吶喊過氣的也都紛紛隨著公理和正義、善良與正直,口嫌體正直地回來了。才比較持平去檢視100%後又放出的線索,是邀請玩家們跟她一起揭露遊戲裡的秘密,地圖背後的黑暗勾當,又跨越虛實,推展了新的劇情線。


幾個小時前,神龍藏尾,萬趾蠢動,牧童遙指杏花村的Sombra終於上了公共測試伺服,排了好幾次才排到。有網友當時就猜,第一隻遊戲內的隱形角,一定是平衡做爛了、過度強勢,才不斷延宕推出。官方雖委婉也確認了這項推測。


一波三折,全世界的柔腸寸斷。這遊戲才出來半年但我已經跟它一同老去到最底、最底了。害怕被發現我總也不睡,都在吸食電子毒品,只好連續兩則鎖長輩。並且向學生說,我終於找到合理化沉迷於電玩的藉口就是,打電動,學英文。多好。


但測試伺服我還保留中文語音原設定,藉口不攻自崩毀XD


2016年11月5日 星期六

五月天:成名在望


五月天的歌變得那麼工整以後,就很難再喜歡它們,頂多只是覺得:哦,這樣啊。每首歌詞都感到阿信想把它經營成文學大作。有時候也會出現他個人的讀書心得或觀影想法,完全把專輯當部落格在PO文。我並不討厭這種作法,算是很用功的創作者。


但愈是努力妝點韻腳,塞進更多字彙,就愈只感到青春走遠,激情消散。朱天心式傲嬌:「人家的記憶都不算數!」的難堪。光陰盡頭回望,勵志大叔煉成。總有一天,夢想都會變成教條。這種羞辱。或者,他們成名在望,而你還在這裡。這種徒勞。


不過這首歌還是在這張專輯裡抓到我的小耳朵。畢竟是五月天倒數第二張專輯了,文案還要我好好收藏它。您哪位啊。團員說,因為鍾愛的偉大樂團披頭四也只出了十張專輯。呃所以這是一個乾隆不能超過祖父康熙的概念嗎?要主動遜位以示尊敬。


只是乾隆日後當了個很有存在感的太上皇,所以也許暗示著,五月天還是會默默醞釀第11、12、13⋯⋯張專輯吧,但不是堂而皇之以專輯的型態,可能發一些散落民間的單曲,什麼的。


編曲很好聽,那個華麗的鋼琴溜丟,竟然還是鋼琴家官大為的手筆。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查了一下只膚淺覺得粉專的照片還滿可愛。


2016年11月1日 星期二

營養均衡

晚上快11點回家,全家竟然都還沒睡,在客廳聊天。爸爸講了一堆好笑的話,完全可以封他台語笑魁之類的頭銜。包括了:

鼻頭冒了一顆大紅痘,我說怎麼了?他說游泳時把它擠出來,「好爽喔!」我說你是青少年嗎?那你塗那個是什麼?應該要塗蘆薈膠啊。「蛤,塗錯了喔?」他塗成抗痘凝膠。明天又有一頓飯局,「現在鼻子紅紅的,好不想去喔!」

捐錢給大園鄉下的國小母校,結果一堆人就在典禮上找他拍照,他不太好意思的呵呵笑:「跟達官顯貴一樣。」「一堆人跑來,我就跟他們說你好你好,其實我心裡在想說:『你是哪位啊?我好像不認識你欸。』」

可能是喝了酒就開始暢所欲言。每晚我回家都撞見他一人在客廳,跟著一玻璃杯紅酒,就會打招呼:你又在酗酒喔?一被爸爸知道任何營養素的養生功效,你就無法阻止他了。比方紅酒裡的白藜蘆醇。

今天我就讀到一篇文章,寫說人體只要攝取足夠、均衡的營養,連中年男人身上的「加齡臭」都會改善。但要吃得真的比你想像多很多。養生魔人爸爸身上真的很清香喔。看他那麼幽默,真的很想挨著他摟住他的手,像對我所有喜歡的人一樣。

作為心性大相逕庭的父子,我這麼期待他有一天能懂我,但我好像也從來沒有認真去理解他。

工作開始前,我都會先到內壢找一間小店吃飯。在那裡開發了好吃的包子饅頭,會幫我客製化泡維他命的飲料店,乾淨的雞肉飯虱目魚粥。我會先點一個抹茶紅豆麻糬包子、芋泥包,今天則選芝麻包,到食肆點雞肉飯、地瓜葉、皮蛋豆腐、肝連湯,永遠不超過150元,坐下,邊喝柳橙C綠茶,邊看店內放送的晚間新聞,或手機的電競VOD。

那刻讓我can't help but吶喊:太喜歡一個人吃飯了吧!和家人圍坐在餐桌還是讓我不太自在,即使搬回家,也很少和人類同時出沒在桌上。當然一部分是由於我的美洲作息。

這一切讓我懷念獨居時代的自由空氣。種種混亂、深刻的欲望,又所為何來呢?如果這副皮囊,其實這麼容易饜足。要的只是吃飽,有事做,晃蕩。

2016年10月29日 星期六

深夜姊妹談心


教官退出校園那一日,我要把新聞寄給高中教官。就算他已經退休,他的學弟學妹不能再作威作福,怒摔點名板,在課堂上大放厥詞,聲稱稱呼我們「先生」就是尊重,講他兒子打老爸像打共匪、他認真思考要重拾體罰的故事;不能再在段考時要我穿上制服,說要查驗我身分,卻更像面子拉不下來刻意刁難,「熱?是你家的事。」


同性結婚合法那一日,我要把新聞寄給高中老師。高一德高望重的班導,在升旗時把我和同學揪到後排,要我們和另一個疑似是同性戀的同學少來往,殊不知他面前這兩個才是。要寄給那位家政老師,跟她說不要再告訴我妳理解、且關切,身為同志很痛苦;妳就是我們痛苦的原因。


我要跟你們說,當時十六七八歲的我,很孬,很弱,捏緊拳頭、卻裝聾作啞,我很後悔。但比我更強更努力的人,替我戰勝了。我們贏了,我們站在歷史的這一邊,把你們掃進灰燼裡。


為的不是懲罰你們,你們才沒那麼重要。


為的是,不再讓比我更孬、更弱、更沒有資源、遠離台北、接觸不到大學課堂裡女性主義的人⋯⋯被你們殘害,受妳們欺凌。無論你聲稱那是不是善意。


2016年10月27日 星期四

母豬事件:可憐異男,羨慕異女

先打一下預防針,近日已懶怠成文盲,心遠地偏生活在青埔,這世界的熙來攘往已是前塵往事。


但我昨晚空虛寂寞,重作馮婦,操持老本行,在約會(ㄆ)神器上扮女釣男,走進芸芸眾生,忽然有很多想法。


我中午傳訊給姐妹:羨慕異女,我們只是想那樣被哄而已。想作一種市場裡稀缺的性資源。姐妹說:被哄的優勢好像是一體兩面的,「你可以很容易被哄,你也就不容易可以有自己想發揮的空間」嗯,貴人妙思,本宮嘆服。


下午一個直男朋友則向我提及,他當然覺得八卦板眾母豬教徒很惡劣。但雖然身邊並不多仗著性別紅利作威作福的女生,還是不敢說都沒有這種糟糕的人。


而身為直男,也能感覺到社會方方面面對「一個成年男性」的要求,特別是經濟要求⋯⋯。


201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受困的思想:臺灣往何處去?在世界的知識地圖上為臺灣辯護》巡迴講座最後一站

2016-10-26【《受困的思想:臺灣往何處去?在世界的知識地圖上為臺灣辯護》巡迴講座最後一站】
/吳叡人
@清大水木書苑 


あいさつ(招呼)
1.
來到清大的提問:新竹擁有知識、社會實踐上的獨立性,但是否形成新竹、清華、交大學派或運動路線呢?
2.
出版社刻意選擇與各地獨立書店、而非連鎖書店合作,也是一個地方文化的agenda,「這本書和我本人都是一個工具。」
3.
賴和:「時代的進步不代表人民的幸福。」(原文似乎是:時代的進步,與人民的幸福,原來是兩回事。」


本書背景說明
4.
從來沒有作者的認同、甚至沒有學術的野心。讀書只是為了自我生命的解惑。
5.
「等到台灣獨立之後就開始我的偵探小說研究。--我的內在其實非常豐富美好的,都被台灣苦難的現實……」
6.
本來人生規劃要寫四本書(博士論文、散文、雜文?、詩集),「寫完四本書之後就應該閉嘴,然後被遺忘--」寫書在這個時代已經是一件違反人性潮流的事「--這本書是個意外。」它不能用來升等,「這要先跟各位說明。它沒辦法做專業歸類。……這是被台灣瘋狂的命運、這11年來瘋狂的歷史逼出來的。」
7.
就像黑格爾說的,福爾摩沙藉由我的手寫出來,我就像乩身或靈媒,被歷史書寫,「歷史理性藉我的手展現了自身」。所以這本書是「被書寫的」;是貝多芬、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愴曲。「這本書對心理衛生不太好。」
8.
直到「歷史的爆炸」:太陽花,才再次檢視台灣的政經發展。
9.
追問「什麼是台灣人?」並不是台灣文學或台灣史研究「inventing Formosa」的企圖,而是(更往前一點地?)「有沒有辦法好好地做一個台灣人」,「一個世界公民」。還是後藤新平描述台灣人的:怕死、愛錢、愛面子。一百年來的統治者就抓住了這個台灣人的特質,但台灣人有沒有別的可能?


雙重受困
10.
一重困境:知識上受困於中國。「台灣」過去不存在一個獨立的研究範疇。唯有從比較史的角度才能剝落於中國。二重困境:地緣政治受帝國夾擊,使台灣長期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西有中國、北有日本、太平洋彼岸有美國。
11.
96年台灣首次總統直選,中國製造台海危機。90年代的李登輝,和捷克的哈維爾、南非的曼德拉,幾乎是平起平坐的世界級政治家。當時整個東北亞、甚至全世界,都對歷史懷抱著樂觀心境,台灣也覺得一定有辦法從帝國突圍。當時中國「韜光養晦」,隨著02年受美國之邀加入WTO才重返世界,開始爾後的擴張,也奠定打不了台灣於是開始買台灣的策略。
12.
台灣的人文社會學者為了記點和升等,無力解決台灣面對的困境。瑣碎化的知識鑽研無法討論宏觀的問題,學院的學術分工又讓跨領域才能做的回應付之闕如。
13.
回到inventing Formosa那裡:不是建構台灣人,而是台灣人如何成為康德式的道德主體,用政治語言來講就是:台灣人走出台灣後,「如何出頭天?」


I價值面的民主化
14.
威權/獨裁政治,是會傷害社會的。統治手段(分而治之)使社會分化,國家暴力本身也對社會造成傷害。「除魅」讓台灣有機會清理記憶與心理的創傷。
15.
民主曾經被期待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萬靈丹,但在台灣,民主化誘發了衝突,尤其是族群的衝突。
16.
因為許多左派青年抗議,他表達:堅持用「民族」一詞,就是要吐槽中共。「他們那麼機會主義地使用『民族』(如圖博、新疆問題),那我也要自己建構一套。」
17.
台灣(曾經?仍在?)面對「三個祖國」需索忠誠:白色中國、紅色中國、台獨。(本來還有日本啦,但他們戰敗了就不敢那麼囂張了)--最倒楣的就是原住民!
18.
台灣戰後的國家暴力,是外來的國家暴力;對比於韓國,如光州事件,是內部的國家暴力。


II
19.
只因為我們主張獨立,被美、日進步知識份子打成右派。Chomsky收回對反媒體壟斷運動的支持,因為聽到「這跟台獨有關」。美國這群左翼知識份子反對美國帝國主義、美國資本主義,希望中國崛起抗衡美國。(蛤!I don’t understand this world!)
20.
直到今天,日台關係都很曖昧。要去清理遺留的殖民潛意識(日本看低台灣、台灣癡迷日本),不能消極地因共同仇中而靠近,應該積極地「因共同信奉某些價值」而靠近。
21.
《台灣論》(小林善紀,2000)奠基於「殖民地肯定論」的「日台共同體」,造成許多抨擊,但當今台派又始終沒有足夠的論述能應付對手攻擊台灣上一輩因為戰爭動員而形成的日本認同。一打日本就跳腳。
22.
還原到歷史本身。1.殖民體制不可辯護,這是前提。2.有建設就肯定,有傷害就批評。「歷史意識太多,歷史知識太少。」
23.
90年代日本曾經很進步,如〈村山談話〉(1995),維基:「該談話承認,日本藉由殖民統治和侵略,對許多國家的人民造成重大傷害與痛苦,特別是亞洲國家。」但很快就翻臉了。戰後東北亞永遠只有三個有意義的國家在進行談判,就是中日韓,台灣從來不在其中。


III
24.
沖繩和香港都在談自決和獨立了。沖繩的狀態已經像今天英國裡的英格蘭。「但你們想想,秉持現實主義的台獨,會不會支持『琉獨』?大聲點--不會!」台獨需要美軍保護,那就要繼續駐紮琉球,因為你們不要來駐紮台灣,就只好繼續犧牲琉球。然而,如果台獨以現實主義要別人犧牲,那別人也永遠會以現實主義犧牲台灣。例如見過面的(我忘了是哪位)琉獨大將為了增加影響力,已經開始跑北京、詆毀台灣了。
25.
「認同沒有對錯的!認同無善無惡,它是事實。你再去找原因。」
26.
香港只剩年輕人願意談到自決,和中年以上、包含他們的老師輩徹底斷裂。Sentimental的吳叡人不忍看他們孤立無援,也可以說台灣的政治以經成熟到可以提供理論支援、「革命輸出」,幫他們寫了一篇〈The Lilliputian Dream:關於香港民族主義的思考筆記〉,開始跟香港有了交集。


IV再脫困
27.
和世界交朋友;反求諸己:不要等別人救你。
28.
「我是獨派,但我是『社會獨』」一個國家的公民社會強盛,才是真正的獨立自主,不要再等救世主、等一個聖君賢相,來扭轉命運。
29.
2008年民進黨徹底衰落,台灣的公民社會適時補位,扮演起反對黨的角色,抵制行政權的擴張,這狀況一直醞釀到2014年318爆發。
30.
「318不是突然冒出來的。」他有兩個原因:一,王金平忘了鎖門。二,2008年野草莓以來身經百戰、無役不與的年輕政治工作者、民主運動的重要幹部。


V尾聲
31.
「這本書不是革命手冊也不是台獨教本,而是價值的分析。」
32.
所有知識上的努力都是一種返鄉的嘗試:為了再度離鄉,「讓世界在故鄉之中。」(疑似來自漢娜‧鄂蘭)
33.
「我這個乩童,靈力不足了。」希望它是揭露、是啟示,卻無論只能是遲來的揭露、隱晦的啟示--「這是一本失敗者的紀錄。」台灣的命運很需要好幾個世代最聰明的人,一起思考解決。
34.
尼采《查拉圖斯特如是說》:「在幸福的島嶼上。」講的不就是台灣嗎!尼采寫到「我們就是被大風吹落的無花果。」無花果不就是半世紀後的吳濁流用來描述台灣的象徵嗎!


35.
2013年有一個美國學者,直接在中研院,他的樓下,「囂張地」講「Say goodbye to Taiwan」,表示從各方面來看,中國併吞台灣已是必然局勢。
結果不到三個月,318發生,由於「王金平忘了鎖門」和野草莓以來栽培出身經百戰的年輕運動幹部,改寫了不只兩岸、甚至東北亞的地緣政治與歷史進程。他問在場的黑島青:你們那時候衝進議場,闖入王金平忘記鎖的門時,有意識到自己要改變東北亞地緣政治嗎?!
蔡英文當選後還特別到芝加哥拜訪那位學者,「小英很壞,根本特別去示威的。」搞到對方忙否認「當初標題不是我下的!」
吳叡人說不是因為算計好反抗後的成果,才選擇保持希望;希望是人存在之必要,是存在主義式的希望。「只要還希望著希望,就有希望。」


--


我的問題(回家才想到的):
1.
老師引用後藤新平說台灣人就是「愛錢、怕死、愛面子」,但又說台灣由下而上的社會力量一直很大,兩個描述沒有衝突嗎?我們可以說台灣人有什麼「本質」嗎?如果有的話,比較接近哪一種描述(到底台灣人在歷史上展現出來是什麼樣子)?
2.
如果每個世代都有特定的歷史任務,那麼老師認為現在20歲世代的我們,歷史任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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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24日 星期一

《潛伏》: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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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一有一堂電影分析的課,雖然只上過一堂,但在期末還是擠出萬字報告,完全犧牲社會學甲這類的課程。我挑的電影是《風聲》,蘇有朋、黃曉明、周迅、李冰冰主演,後來雙姝鬥,由李冰冰拿到金馬獎影后的諜報片。


非常好看,雖然我朋友都表示不理解。詭譎陰沉的時刻,雕梁畫棟,衣香鬢影,背景卻是古典樂。雙姝的對手戲到今天看都還有光爆。她們的旗袍扮相簡直讓我開始成為周迅腦粉。


昨天發現這齣2008年中國的諜報連續劇,讓我重新尋回生命的意義。


男主角在國民黨從事特務,女友是忠貞的共產黨員。那時已到抗戰盡頭,日本人快投降了,國民黨情報機構山頭林立(軍統、中統、CC,複雜得),又互相和共產黨滲透「策反」。就是拉人。


男主角本來覺得這就是工作,但陰差陽錯,發覺國民黨大佬公器私用和貪污腐敗,鬼使神差覺得改投共黨也沒有不好,於是長期接受共黨指示,在國民黨情報高層擔任潛伏間諜。


女友在組織指揮下下落不明,卻派了一個不識字的鄉下女人,太行山裡共軍抗日游擊戰小隊長,來給她當表面上的夫人。


這些民國宮鬥倒是讓我想起最愛的清朝宮鬥。男人並沒有比較光明磊落,只要是人就有主義與信仰,也有利益和私心。


除了偶爾提起共產黨就會迸出慷慨澎湃的音樂,然後角色開始很激動要為國為民之外的殭屍片段,其它的陰謀智計、主角活在政治鬥爭的刀尖上的緊繃,都超級好看。


只要知道敘事者的史觀就能先對一定有的民族情懷免疫,就可以輕鬆欣賞劇情,並且開了一排民國史的標籤頁待讀。

2.


 


我看完《潛伏》了。


經過甄嬛傳,我心中對於戲劇的經典結局很明確,就是「主角在形式上成功、但實質上失敗了」,只有這樣才能讓觀眾被推上一個憾人的高峰,譫妄一些無常、我命--這個失敗大部分是失去重要的人、失去重要的東西,最一刀斃命的東西就是初衷的遺落。


畢竟鬥爭片裡要死太多人了,人命可以悲傷,但不是那麼重要。


甄嬛傳中,甄家三個女兒不是進入皇室,就是嫁給王爺,甄嬛本人成為太后,權傾朝野。形式上她成功了,活到最後、所有政敵都被消滅。


然而實質上對她而言,她終究失敗,或者說她付出的代價太龐大了。她犧牲的事物已經綿裡藏針在戲的最前頭,在終末冷不防出來刺痛觀眾握著棉花的手。


第76集:「臣妾要這天下來做什麼呢?臣妾想要的,始終沒有得到。」第5集:「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形勢比人強,再不甘願,角色也得做出某些選擇。然而選擇終將付出代價。那是即使最後「成功」也不能挽救的失敗。能寫出這種受形勢駕凌,無可奈何的倖存,是最高段數的劇本。


所以邊追劇我就邊在想《潛伏》最好的結局是什麼?歷史的結局我們已經知道了,共產黨戰勝,這段潛伏的夫妻必將受到表揚。這種表面上成功最大的缺憾是什麼?也就是在史實的框架中,卻迴旋出最強烈的戲劇張力,做法是什麼?


--兩人中有一人死亡,違反他們約定的「一起活到解放」?哪一個死更壯懷激烈?應該是余則成。翠平懷孕,腹中遺子,覆蹈余則成當初的讖言:一個寡婦帶上孩子,來給丈夫哭墳。


最後還是證明我段數太低,道行尚淺啊。人再寫怎麼寫得過現實呢?好多網友在下面評論「某黨嘴臉太透徹了」。回頭再看劇本,你要在2008年「主旋律」號角響起時突圍而出,歌功頌黨國,又得只讓閱眾看出最後一點點暗諷的意思。


處心積慮,埋兵伏將啊,這本身也是一種潛伏吧。


鬥爭片裡要死太多人了。最沉痛的悲傷是活著,都活著。但不是我們本來想要活成的樣子。主義等主義的撕毀,理想待理想的幻滅。網友指出,劇裡人人都有私慾,只那個(好幾次要為主角捏冷汗的)帥反派,「才是真正愛中國的人啊」,他一出場就說了:有一天他要讓孩子人人有書念。


歷史之下,人是什麼?理想實現,復又何去?


余則成說,我們的故事得有孩子來聽。我們還在,孩子也有,只是故事呢?是誰的版本?精心構築的故事中,誰隱姓埋名,誰又下落不明?國家的戰爭結束了,可是我們的和平什麼時候才來呢?


季節變化,陽光晴朗

這幾個星期天我都要一早搭uber去中壢南邊的科大上進修課,是我近期最享受的時光。1.早起,時間好多;2.人少,不用social,雖然還是認識了朋友;3.自己在外面晃蕩、覓食,跟在台北時一樣,在台大時一樣;4.上完課悠閒走回後站,有點不甘願一天就這麼過完地回家;5.(這我沒寫進去)這所大學離外婆家不遠,以前被載、搭公車都常經過,想過「到底誰會來這裡唸書啊?」結果就是我自己在這混,頗有命運不爽的味道;6.才是學到東西、交出成品並能在社群網站上炫耀。


幸福指數三心半。(不行再高了,原因我有寫,這裡小朋友太多不合適)


男廁可以看到外面還像大工地的操場。都來上一個多月的課了,怎麼回事這學校。廁所門上小便斗前,貼了「孝順」「生氣是跟自己過不去」「要遵守交通規則」之類讓人拳頭硬硬的標語,由靜思語供應商證嚴法師大量供應。我們會翻幾個白眼呢?會用什麼戲謔口氣聊這件事又很快轉移了話題呢。應該秒上ntu板,學生會還不用介入學校就撤掉了吧。罪名大概是:把台大生幼兒化。標題我不是鄉民不太會下。


又想起跟你一起的日子,真好。不用裝作很有目標地認真著、活著。


而且這種狀態隨著課堂數,又會很快、很快地結束。短暫可以加乘美好。就像季節變化但陽光晴朗,我喜歡十月的台灣。


幸福指數可以漲到三點七五心。少部分因為天氣,多一點可能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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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19日 星期三

貴圈真亂

剛剛逛了中壢板,看見有人在招收桃園地區吃喝玩樂群組,「目前110-120人男女各半,希望能招收到120-130人男女各半」,「有男生寄了三次站內信才被邀請喔,請耐心等待。」


先不討論他為什麼不直接說「再多10人」這類的事。這讓我想起我去杜拜時,大家晚上在飯店沒事做,就揪出去夜店。


本著對一個我在台北陌生的世界之好奇,我也跟著大家擠上意外便宜的計程車飛奔到夜店。窄窄小小,有點像紅包場的老舊外觀。總之這些野獸被釋放後就不疑有他,開始點酒拼酒起來。


我也被人以兄弟姿態(來,給點面子,那種kwi kow)灌酒,場面非常違和。


最後算錢時,灌酒的油條貌老手宣布:女生不用付,男生均分。我踏馬的第一次被異性戀世界的規範震驚,震驚於性資源之稀缺到雄性動物願意/只能讓利,來交換未來的,you know,「得利」。所以後來就非常感冒於男女活動,要先確認誰出錢。


根本就沒我的樂點,抱著純真的人類學之眼來考察是要我付屁。


不過目睹杜拜性工作者和台灣觀光客靠眼神就能意會的暗通款曲,然後帶著酒杯上前磋商、討價還價,也算大開眼界。他回頭告訴我們(別忘了兄弟kwikow):馬的太貴了。


反正我就那句話:貴圈真亂。


不過最後一晚,我也是一封訊息就自己搭計程車出去了。那才叫have fun好嗎。


什麼男女各半。假遊樂真聯誼,假鄉親真情慾,假資訊交流真體液交換吧。不如就老實說啊,說不定在貴圈真亂之餘,我還是會有那麼一點尊敬!


對了杜拜美元可通,但找錢通常不找美元。夜店男生拆帳時我身上只剩大鈔,回到台灣後我想假裝沒這回事,結果兄弟就很敬業的來討債了。


2016年10月18日 星期二

《甄嬛》again!:方圓幾十里唯一合法的陽具

看到這段我真心要嘔吐。


沈貴人有孕,皇后先叫敬事房拿皇上交媾檔案來看,裡頭羅列皇上與他的嬪妃們的性交全紀錄,然後一臉含笑遞給皇上,要皇上看看。


沈貴人全程嬌羞,美目不語。後排站著一系列跟她同樣享受過皇上「雨露」恩澤(美其名:侍寢)的姐妹。也可以說是婊姐妹。


皇上查閱了交媾檔案後,竟然對著沈貴人說:日子不錯。意思是:受精在黃道吉日。不對,依據現代醫學知識,應該是射精在黃道吉日。


古人到底有多變態。有個部落客還說「鳳鸞春恩車」應該叫「送我被幹車」。為了統治的合法性,搞出一大堆華麗的名詞,讓被幹者還要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成為侍寢女神。


皇帝當然爽爽的,作為紫禁城方圓幾十里「唯一合法的陽具」。但每次性交都要被人記錄是什麼感覺啊?細想下來這一系列人類作為,實在有太多吐點,我真心要嘔吐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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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鼓課:養生魔人

我的爵士鼓老師非常的養生,上課前他會說:我先去裝水。上樓把保溫瓶裝滿,整堂課看我打鼓,邊細聲嘶嘶文文的喝水。


跟我討論睡太久反而頭痛,他說他的作息是1、2點睡,隔天8、9點起床。但他還想再更早起,最好跟著日光節律一起甦醒。


上完課我看他用鐵盒裝飯,問:老師這你自己煮的?他說沒那麼厲害啦,隔壁買的。我歡喜讚嘆:這麼環保!他一如以往羞怯的笑:是怕死,紙碗裝太熱的東西都⋯⋯我只好順帶分享了被我封為「養生到走火入魔」的家父事蹟。


我十分敬佩老師為了養生順便做到環保。除了鼓藝外,明明30歲卻看來還像個靦腆少年的駐顏有術感到崇拜,有探聽之必要。畢竟昨天我的小鮮肉學生才說我是「快要30歲的男人」,我隨即持平地出了一百道題給他當回家作業。


但每當老師又這樣,我心裡就會有一部分想衝過去掩住他的嘴,陳德容式搖頭哭泣:「我不要聽我不要聽!⋯⋯」跟我說你熬夜,你酗酒,你無來由仇恨這世界!你rocker的靈魂呢!拿出你音樂人的attitude好嗎!


不要跟我說一些早睡早起和循規蹈矩的事,嗚嗚。


2016年10月17日 星期一

地方的交通史就是一部遺棄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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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埤塘真的超級多,光看Google地圖就會有種密集恐懼症要發作的預感。我不知道鄉下(aka台北以外的地方)路是不是都無法做成筆直的,總之兩點之間的距離永遠,先來幾段扭曲再說。為了繞開各種不擇地而出的埤塘也未可知。


我已經遇過好多人住埤塘旁邊,有老屋顏,也有新建案。後者尚能自詡「湖岸第一排」,我也能開心蹦跳:你們家後面有池塘耶!


只是缺乏大眾交通運輸系統的城市,明明地圖看來咫尺,實際走動如參商。要省錢就要畫出一道繞大遠路的微笑曲線,或叫罵髒話假笑曲線。大致是這樣:家→免費接駁車→火車站A搭區間車→火車站B→走路2公里→抵達!!! 然後逆向操作一次。


楊富閔說:地方的交通史就是一部遺棄史。It is fucking true。我深深感到被遺棄。


別問我為什麼不開車,不是油錢,甚至也不是加油費。只是我還想讓路人和自己多活幾年。No driving day is a good day已深深成為我座右銘。多麼為了國民人均餘命考量,不可不謂民胞物與。


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高鐵客服,令人anti高鐵

高鐵客服講了24分鐘,只告訴我


「您的意見有在執行,但相關單位不告訴我何時完工,所以我無法給你允諾什麼時候會好。到時候你直接到車站看就知道有沒有完工了。喔對了其實根本還沒開工,因為要評估很多東西,現在還在評估階段。總之請你相信我。」


然後主動掛我電話。


我用幾個字概括他的意思:所以台北的旅客可以使用的服務,桃園站的旅客還要等你們慢慢評估。他說:並不是,我們同樣注重每個站,⋯⋯然後再說一次台北站先有各種新機器的事。


我說:所以你就是無可奉告。他就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然後再重複一次無可奉告的意思。


我只是在想,要售票機可以掉下鈔票是很難的事情嗎?難到我好像在刁難客服。無法轉圜時,他就機械式的道歉:這部分我們真的很抱歉,這邊還請您見諒。


不允諾任何事、不准你概括複述,硬要你照單全收官僚式話術。位居決策和資訊末端,不落把柄,得體的空話。


連高鐵都這樣,讓人厭世


2016年10月13日 星期四

《一無所有》:遺忘了歷史的人……



母星誕生了一位女性革命家,她的追隨者帶著思想離開豐饒的母星,搭太空船前往荒涼的衛星。銀漢何迢迢,彼此相隔七個世代,母星發展出繁盛的市場經濟,資源稀薄的衛星則成了「理想主義的小公社」,長輩拿來罵人、社會也當成羞辱的詞是「自我本位」。

雖然少許貨物、觀念的交流仍千絲萬縷,卻長久沒有一個夠有名的活人踏上母星的故土。

如今物理學新秀薛維克「回來」了,在母星上幾乎只有重力讓他經歷了一點適應期遲緩。

身為「歐多人」、革命者的後裔--這名稱源於從未到過衛星,卻讓整個衛星按照她的思想過活的國母歐多。衛星上的公園長椅,隨時有雕像永恆翻閱她的著作。

然而薛維克在母星的綠蔭下思索:「天堂是給那些建造天堂的人住的,並不屬於他。他是邊疆開拓者的子孫,那些人否定了他們的過去與歷史。安納瑞斯的開墾者放棄了舊世界和它的過往,只選擇未來。(…)否認過去可不能達到目標,離開烏拉斯的歐多人一直以來都錯了,他們孤注一擲的勇氣是錯的,…」(92)

他站在豐饒的大地之上,看見家鄉衛星安納瑞斯在天空閃爍青白色的柔光。

這個來自遠方的人回到遠方,來自家鄉又回到家鄉,心底悄悄起了事變。推翻了無上的國母,無聲地改朝換代。他雖無法喜歡母星這套「公開剝削」的市場經濟,卻更不同意他安身立命的信仰。不是那套理想主義,不是後歐多重新打造的人類新關係,而是記憶。死去的人的記憶,乖隔七世紀的記憶--活人的叫作記憶,死人的叫作歷史。

--遺忘了歷史的人,是一無所有的。

2016年10月12日 星期三

我學生:吃早餐

我有個學生,從桃園被爸媽送去台北讀一間住校私立國中,每個週末回家一次,定期向我抱怨學校有多無聊。

他的課都安排在星期六早上,先上數學再上英文。上一節數學課都會延後下課,那個老師已經向我抱歉成點頭之交。

我看了遺留在桌上的數學考卷,誠懇的對出題老師說:這太難了吧!對小朋友說,你連這都會,英文難不倒你。

小朋友很快顯露出疲倦。他覺得沒有規則的英文介系詞,比因式分解還難。他趴在桌上說:我還沒吃早餐。我興奮的覆議:我也還沒!

已經幻化成萬花筒的考卷上突然出現「breakfast is important」。我呵一聲,說:它在講我們!

我們於是交換了半秒,飢腸轆轆的微笑。

2016年10月10日 星期一

初涉電競界(並沒有。)

眾所周知(?)我最近積極涉入電競界,常常流連於網咖。到各地旅行,第一件事就是用星星標記市區網咖位置。


忍不住跟另一位最近熱切搭檔的學長分享:網咖好多自我放棄的人喔。


8+9屁孩呼盧喝雉、大肚腩歐吉桑癱倒在座位。捋開刺龍繡鳳,大開電音,菸霧蒸騰,充滿糜爛氛圍。彷彿天長地久,轉瞬就會末日將至。


比起來,站在黑暗對頭的另一端當然是更多我的臉友,在我小小的階級圈圈所展演出最幻麗輝煌的肉身燃燒:積極參與各種講座,新創、電商,又或者自己已經從事許久,熱衷於分享其光速躍進。日新月異,推陳出新,與時代並轡,須臾不曾離也。


當他們提及自己的強大,總要拉一批玩日愒歲的人墊背。是的兩群人絕對有差異,某些程度有天壤之別。光鮮亮麗的成功人士,和萎靡不振的虛擬魯蛇。


但這比對往往,很輕易的讓我不安。我只是有點點懷疑,沉迷於遊戲真的有那麼糟嗎?尤其我自己太知道遊戲的奧妙,能夠精確執行操作的靈巧和成就感。好啦,確實讓我感到格格不入,但又如何啊?我嚮往這些事物、而你喜歡別種,彼此不在同一片地表交會,在各自領域耕耘,不也滿好?


除非是自覺痛苦,卻戒除不了的網路成癮。但我們不也或多或少耽溺於某些事物。看來鮮花掌聲,怎麼確定就不是耽溺於他人認同、社會肯定、名聲或金錢?人太容易迷失了。我想起前陣子瑞典還挪威那本書,有個憂鬱症朋友,政府每個月給他一筆不小的失業津貼。來自台灣的作者不禁質疑他,但作者的在地老公無奈地說,對啊、但這也沒辦法,他已經很努力了。七年後,朋友終於康復了,找到一份穩定工作,停下津貼。


我們有沒有多一點讓人迷失的自由?在混亂、過度膨脹的可能性裡,保留選擇困難的漂浮狀態?不見得每時每刻都要兢兢業業、要學到什麼、要宇宙無敵有方向感,「有時候光是見識到什麼就夠有趣了。」蔡康永答陳文茜時曾這麼說過。


對啊,有趣。可不可以讓有趣成為人生的目的?賺錢、成就自己、榮耀他人,當然也都重要,只是對某些人而言沒那麼重要。「見識到什麼」成為可以考慮的人生攻頂。認真完成某件事需要熱忱,熱忱來自興趣。雖然興趣可以後天培養,但很多時候更來自直觀。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催逼你必須做什麼,來凌駕有趣、凌駕「見識到什麼」這個目的。


只要不牽拖到別人的逸樂,對我而言都沒什麼可譴責。頂多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翻個小白眼罷了。


真累,之後再來講我涉入神秘學界的事好了。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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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訂閱寺典韭韭鎂戰隊的膨膨豬/胖胖豬/ponponzu>////<)


我竟然這麼認真報導OW電競誰得冠軍

應該算是爆冷門,新秀擊敗老將。亞軍「訂閱寺典韭韭鎂」是五月台日對抗賽時一戰成名的老成員,也多半是網路上的實況主,人氣和技術都備受肯定,出場時的歡呼也明顯比冠軍「Stay Frosty」大多了。

兩隊在決戰時就曾交手,當時也是SyF擠下訂閱,讓後者還得從敗部爬回來。今天意外的,重演了當時的結果。

我覺得賽評真的好強,鬥陣是節奏非常快速的遊戲,我嘗試錄過轉播,幾乎只能報位,做一些膚淺的角色分析,做不到專業賽評在瞬間完成的地圖、組合、戰術,各個層次的討論。

我不喜歡比賽鏡像開局,兩隊都選幾乎一模一樣的角色,雖然這可能是戰術螺旋發展下的必然,玩家公認某種組合最能有效達成遊戲模式的目標。但也顯示在現階段平衡還未臻完美,只靠特定角色過度強勢,集大絕招衝上去團滅一波,而不是靠選角相剋等大局觀取勝。雙方這樣來回幾趟,比賽就變得太可預期。

當然單兵操作還是有的,比方閃光繞後、源氏龍一文字手起刀落。不過泰半還是小美冰牆暴風雪、札莉亞黑洞吸人、死神拿了奈米強化,衝到敵方陣營旋轉開剁。這套玩法場場拿精彩重播,你不OP誰OP?

雖然我個人很討厭狙擊,但官方大刀一砍,這版本的奪命女又弱勢了,看不到雙方狙擊手互狙的美景。那爆頭指示「叮」一聲。「啊,真悅耳。」奪命女本人一定會這麼說!

比如我main的半藏啊(PR值7謝謝。)、太容易被打小鳥掉下來的雙飛百合組,都沒有出場機會。不過出場率最低的辛梅塔要被buff了,值得期待。

這種不斷隨著玩家戰術螺旋,官方因應調整的動態平衡,其實是暴雪從古到今一以貫之的特色,也是現代遊戲能維持新鮮感的動力。對選手而言則是挑戰,在每個版本恐怕都有「像在玩新遊戲」的錯覺。尤其在台灣這個社會風評和公共資源還是大幅落後的地方。(不過看到冠軍隊Stay Frosty大多說爸媽沒有什麼反對;也看到蔡總統和柯市長頻頻示好於電競的眼神,「這個世界依然值得我們守護。」如最討人厭的英雄,小美所說。)

選手們那麼英勇,最怯懦的是我。竟然沒有發訊給聶寶說我要跟你合照喔,心心念念著他可能趕到後台安慰老戰友們。我對不起捍衛者聯盟!你鎖定我吧!

2016年10月8日 星期六

看完《海的彼端》這一天

雨天是最棒的天氣,可以合法宅在家打電動,既不會心虛宅廢原形畢露,也不用對白駒過隙感到虧欠。吃成豬隻或恣意飛踢都無所謂,總之就是能夠放鬆享受零產值!

Uber司機竟然是香港人,他的Google導航是廣東話!所以我就默默學了許多交通粵語,「轉左」、「轉右」,迴轉是「調頭」。

我問:但香港行車方向不是相反嗎?他說以前也開過左駕的車。然後就一陣龍九式沉默。剛好今天看的《海的彼端》說到,沖繩在1970年代從美軍佔領「回歸日本」時,也經歷過一段左駕右行改成右駕左行的混亂期。

而由於晚餐甚且吃了柱侯牛腩撈麵+菠蘿油之隱隱作祟,我徹底覺得自己還在香港,不論是胃袋或心靈!請暫時不要對我說普通話,多謝,唔該。

#喔對啊一天看了兩部片好爽

《情書》:岩井俊二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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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岩井俊二是變態。

不只因為過度熱愛柔焦,還因為只有變態才能不計榮辱的拍出,柏原崇豐潤側臉,斜倚在陽光柔焦(absolutely)的窗戶旁隻手拿書,低頭翻頁,白色窗帘在輕音樂中緩緩翻飛。這種變態指數破表的鏡頭。他應該是很眷戀到癡迷青春的人類。

這部片不應該叫《情書》,應該叫《證物》。如果女主角不是一個語氣畏縮,行為反覆的失婚少婦,那這部片也說不出來跟向家屬要生前證物的警探片有何不同!

對著日出的雪地吶喊「お元気ですか?あたし、元気です」的經典鏡頭我徹底睡著15秒左右。不過看完全劇,尤其是,明明知道它會那麼老梗出現的(新!)證據,卻還是微微淚光閃閃,險險熱淚盈眶。像討厭的曖昧對象,若有似無,欲說還休,最後縱身一躍,什麼把柄都沒有留下。

2016年10月6日 星期四

《姐姐好餓》:套路一深,你就不是徐熙娣了


只有前幾集觀望的看了一下,看到s會先準備好要笑出來的前奏,但是到後來就覺得嘴角非常僵,只好用兩倍速草草看完~

徐熙娣之所以可以在眾多女主持裡脫穎而出,就是拜不按牌理出牌,集集都有爆點的秒反應神回覆所賜。喔先說,她25歲就主持《康熙來了》,你25歲在幹嘛?

所以《姐姐好餓》讓觀眾,特別是台灣觀眾如此不適應,有跡可尋。我們渴望看到勇於戳破一般天王天后老節目的客套,不迷人的才藝表演也要硬說精彩。在s身上,要一種舞台氣氛隱遁的日常感,平時看嘴賤姊妹砲火四射相互調侃,被彼此機智到笑出眼淚的心聲。

不是姐姐always要摸男體、吃鮮肉的套路。就算可以忽略口播廣告,或融合在節目裡、後設的花式廣告,也沒有辦法迴避真正的問題:腳本感。誰要看徐熙娣戰戰兢兢的演戲啊?就算演的是她拿手的慾女。我們就是要她嘴角不僵硬的亂翻白眼,抱怨飛撲很老套,「真正的」騷擾工作人員。

不是學半套,安排白T牛仔褲中國鮮肉群讓她刻意調戲撫摸。那就真真只是菲哥擠眉弄眼「咦~呀~」後排一群無名無姓無聲音的新生代女星,台灣老派綜藝的翻版而已。

看得出來她很緊張,第一次獨挑大梁,第一次離開台灣,和「內地」團隊合作,訪談「內地」明星。招牌還得替「內地」金主扛著,擔心「內地」觀眾的反應。對她這個假大膽真俗辣而言,已經體現在她照著腳本走的保守之中--就算腳本故意寫得多大膽,契合「想像出來應該要有的」徐熙娣風格。

但愈是這樣愈緊繃,愈難重現我們真正期待,率性、蠻不在乎的蕭婆s了。

2016年10月1日 星期六

S.H.E十五周年少婦團體何去何從

S.H.E成軍15週年,展覽也算轟轟烈烈。重新訂閱官方youtube,看到一則影片底下有網友留言:公司好像不知道怎麼經營她們了,歌迷全都是老粉絲,新一代不認識她們,但老歌迷又能撐多久?

事實上也是。最近幾年的作品,「花又開好了」、「團圓」,無一不是對老歌迷召喚的手勢:還記得我們那些回憶嗎?那又置沒有回憶的人於何處。老本總會吃完,流行樂壇最主要的參與者/消費者(應該)還是青少年。

我不知道公司是否有什麼想法,或只是慌了,對一個邁入三十、進出婚姻生活的女子團體。不復出道五年時盛大宣誓要打造「黃金十年」。十年已經過去,下一步的計畫卻還雲深不知處。目前看來態勢是持盈保泰,卻違反「流量優於存量」的創新法則。粉絲跟著偶像一起老去,很浪漫,但商業價值只能坐以待斃。

作為資深低調歌迷,看盡S.H.E前後這麼多曇花一現的女子團體,當然希望她們天長地久,從少女天團唱到孕婦團體、貴婦團體、媽媽群星、停經美魔女組合⋯⋯無論怎麼操作,只要S.H.E不倒店,每一步都是台灣音樂史前不見古人的黑暗摸索——和開創。

2016年9月25日 星期日

羅輯思維的歡快

前兩個月也瘋看羅胖,成癮般把以前的視頻都抓出來用2倍速播放。邊做教練菜單邊看,長肉又補腦。但最近兩周覺得資訊過剩,進入不反應期。對我而言,羅胖提供的視頻、推播、甚至訂閱(雖然沒訂,但他常常引用進公眾號當成廣告),非但沒有解決資訊焦慮,反而新增了焦慮。

我在想,也許因為他會創造一種「互聯網時代崛起啦,你再不(跟著我)認知升級就要落後啦」的社會標的,和「人人都在(跟著我)自我培力,你待在原地就是倒退啦」的競爭氛圍。然而我一不在他通常的目標讀者:企業主、高階主管、競爭激烈的跨國公司--且也不以為那是唯一一種人生出路,反倒覺得這是他有意創造出來的情境(求知能增進效率、幫你賺錢,目標受眾非常明確);二是常常對他大膽的右派主張很倒彈。

馬東曾經在《奇葩說》裡跟那一期的特別來賓羅胖唇槍舌戰時,很快說出一段意味深長的話:「有些人會聲稱自己來自或目睹過高維的世界,成為理所當然的高維代言人,告訴你們這些低維世界的人,要跟著我才能得知高維--而我極其警惕這一點!」不知道旁邊笑瞇瞇的羅胖有沒有察覺(我相信他有。)要是多一點心眼去解讀,這真是極為高明,尖銳又陰鷙的諷刺。

我一直都知道,他也從來不諱言:我就是個商人。我也並不介意。只是當宣稱要解決資訊恐慌的手段,漸漸凌駕了它要解決的目的,就得被迫停下來,敲敲看是哪裡螺絲壞去。商人的那一面太深刻,還是掩蓋了讀書人的光彩。所以漸漸就放下它了XD。這樣反而好,回到最初認識羅胖那種不被推著向前,能純粹享受充分知識含金量的感覺。說穿了就是為求知而求知,不為致富發財、或恐懼不落人後的,歡快。

Photoshop課

下樓的時候有個女生(滿正的)在電梯裡突然客氣地問我:可以請問⋯⋯你是之前有上過老師的課還是讀過Photoshop的書嗎?因為我發現今天跟不太上!

——我沒有耶,只有十年前學過photoimpact。

——我也是!可是我覺得還是不太像⋯⋯圖層什麼的有點複雜,今天就一直被罵。

——我有發現,老師走到你們那排的時候變很沒耐性。(憋笑)

——剛剛老師說:「那你們今天這幾個小時都在幹嘛!」的時候,

「你笑超大聲的。」

2016年9月24日 星期六

立好遺囑了

最近最得意的事:立好遺囑了。

一直都想做,但總覺得來日方長。最近讀《Being Mortal》(中譯:凝視死亡。但原文比較像⋯⋯肉身可朽。),就把這事手起刀落做了。

也可以給大家做參考。第一段是安寧照護同意、放棄無效醫療,和器官捐贈同意聲明。但這部分都需要正式手續辦理,最近應該會去弄。

現代醫療下,活著不難,善終很難。

第二段是遺產遺物分配。身無長物,遺產沒多少。倒是遺物,所有書(作為最大宗)、信件、卡片、日記、手稿,都指定交給信任的朋友。

是他自己主動爭取:你交給我,我一定幫你好好整理。我是你的賴香吟。——也是這句話讓我動筆。身後有個賴香吟,你就可以無痛升等邱妙津,夫復何求。

虛擬財產,硬碟(作為最大宗,另外一個意義)也交給他。只有臉書頁面指定血親代管。請朋友不要只留「rip」、「一路好走」,會被刪除,再者晚上我會到你床頭站著。

第三段是告別式。嚴禁哭哭啼啼,只准淚光閃閃;嚴禁泣不成聲,只准笑中帶淚。嚴禁披麻戴孝、五子哭墓、孝女白琴等傳統民俗活動進駐,嚴禁長輩插手,嚴禁踩上一個傳統文化指導者的位置。統籌全交給這輩子的摯友兼手足。

也羅列了一些不歡迎的親戚,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告別式上會有好吃好喝和音樂,可以邊聊我的生平與趣味往事,也有與我獨處的時間。

第四段是殯葬方式。器官捐完後燒掉,埋到樹下。家裡不設牌位、不掛遺照,掛了我就掉下來給你看。可以放我的冶豔生活照在櫃子上,不放也可以。

不照做的我也不能治你,就是晚上出現在你床頭罷了。

2016年9月23日 星期五

回家讓我不勇敢

回家很棒,真的。至少我還不想離開。

但搬回家讓我在生活上變得很不勇敢,事事都怕影響到家人。我不敢把印好的「妨礙迴轉」的告示貼到我們家旁邊的鐵皮屋上,明明語氣很柔和,字體還特別setto過。

不是鐵皮屋本人妨礙,是前面有一段斑馬線。路段窄小,車潮洶湧,卻有車主貪方便直接停放,分明對面就是滿坑滿谷的商場停車位啊。不敢貼,因為我不確定鐵皮屋是誰的,貼了會被怎樣處理,最後牽扯到家人。

我的行事風格跟家人真的很不同吧,我相信據理力爭、性喜客訴,是刁民和奧客。我認為應該有一套白紙黑字、明確的規範,總有門路問責,開申訴。有人錯了,有人就要道歉。我信奉這種俐落的邏輯。

但爸爸和阿姨的哲學都是生意人的以和為貴。我喜歡的叔叔一家人,隔壁鐵皮屋從無到有蓋了三層樓高,要租出去作廠房,是違建,但特地送了禮盒來,希望他們不要檢舉⋯⋯

在家也因為要開車,技術不好,很心虛,常覺得可能不經意觸犯法規或不懂潛規則,在路上怕被打,做任何處理的成本(叫警察)都很高,感到一具肉身在叢林法則下的無力,讓我非常膽怯。

在台北我不用開車,要吵架就跟路人吵,只要不是開車我就不怕(最近每次去台北都跟路人吵架),也比較不擔心會一個拳頭揮過來,警察比較密集,公部門比較令人有感。

最後想到中壢客運,估狗地圖或臉書的評價都非常低分。每次搭的經驗也很差,硬體破舊,司機沒衛生,對老人大小聲。我真的好想念台北公車的品質,通勤應該是讓我最捨不得台北的時刻。

我發覺在網路上留言評價的我,就跟其他中壢人沒有區別,沒有任何行動,就形同甘願當二等公民,忍受這種公交系統。

所以我把幾件想改善的事都寫下來,但老實說接下來該怎麼做一點頭緒都沒有,還說社會系是社運本業,結果什麼皮毛都沒學到也是有點慚愧。住在家鄉,反而有種憋屈。

反對uber的人,不要在那邊享受捷運和公車,然後剝奪我們這些開車忍受爛路爛用路人、搭車忍受爛司機爛公司的鄉下人好嗎。

回家很棒。只是我還不確定這種感覺,仙女終於走進人間煙火,值得慶幸還是需要悲傷。哪一種價值觀比較可取?妥協容忍寬和,還是激憤逆鱗原則?沒有比較好的,只是知道有比較不適合我的。

等到哪一天我也視而不見這些事,就理所當然,變成老人了吧。

2016年9月21日 星期三

教徒

到讀字辦活動那天,我走回去拿海報,店員跟我聊了一陣,沉默一陣,特別問我:

--今天有一個人後來才來,然後你們(其實只有我)一直調侃他是教徒。你們認識他嗎?

--呃他是我高中同學啦。我是開玩笑的,怕他進到這麼多彩虹旗的地方皮膚會燒毀。

--那就好,我想說如果是不認識的……

--我還是懂基本的社交禮節啦。

不過為什麼對教徒心存芥蒂,因為高中班上除了很多妖孽,也很多教徒。魔鬼和神,平時也打成一片。

有個教徒朋友,在我介紹了一個很要好的姊妹認識後,也積極展開追求。

但最後卻用信仰的理由,分手了。我的姊妹一直難過到大學。我則一直對她心懷虧欠。

我不知道其他教徒怎樣。大概就像直銷商一樣,不過有股更被內化的膨脹的自信心。

這事讓我很難再認真看待,這些口口聲聲是愛的人。或者說不敢再那麼輕信他們言必稱愛。似乎是有條件的愛,不是汎愛眾的愛。

遑論後來又經歷了(我個人的)全中門事件、(社會上的)同婚風波……。

那個高中同學,真的只是開開玩笑啦,我就是欺善怕惡的人嘛,真正的猛禽我也不敢亂砲,反而還感謝他遲到一小時還來捧場(咦怎的有諷刺風味)。

但其他虔誠的教徒,也不是敬謝不敏,但就高度置疑。除非本來就認識或深愛的家人、朋友。

那個光怪陸離甩了我姊妹的同學,我們也一度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差點也因為好吃的食物和聖誕節好玩的活動和他們專屬的熱情,而審慎思考入教的可能啊。(但這些理由是)

直到他這樣傷姊妹的心,雖然事後也表達出各種悔悟……但我實在抓耳撓腮,不得其解。失去信任,其實是痛徹心扉的事啊。

2016年9月20日 星期二

人終有死

但如果只是因為人終有死,就棄絕所有活著的執迷,對我來說,有點矯枉過正了。

我還是想要青春永駐和買iphone7,這是天葬上師和大體老師都不能阻止我的!執迷常常是生存的動力啊!(握拳)

就像不能因為消化過後,所有食物都會變成另一種我們比較,well,厭惡的型態,就決定大節食,辟穀過人生吧?

覺察到對個人而言,什麼是「CP值較低的」執迷比較重要。但這就很主觀,也許名牌包是我對生產實力的自豪,酒池肉林是我寶刀未老。

所以想和解的就和解,想愛就去愛,然後提醒自己,不用評論別人的執迷不悟。

2016年9月18日 星期日

文本超譯能力


【文本超譯能力】

「為什麼宋冬野要說『奔跑的人們,乾枯的身體』啊?為什麼奔跑的人會有乾枯的身體?」

因為自慰太多吧。真的啊!自慰太多就會變乾枯的身體。」

「……OK。」

2016年9月16日 星期五

結局

想起一件事。高中時成績非常爛,尤其數學幾乎沒及格過,我自己住台北,聽信建議補了一間小小的、「背誦式」的數學補習班。老師是個老先生,有個他的徒弟,我們要稱「師姐」,會在離班前檢驗當周的背誦口訣。

狹小、昏暗的白牆上,貼著一張張A4自印的榜單。貼得最高的,好像是清大機械系,危危顫顫。

大概是接到成績單,我媽有天晚上打給我,冷冷說這樣下去,我考慮幫你辦退學,你回桃園住,看會不會好好讀書。

我氣到全身發抖,可是反駁不了,的確就是那麼爛啊。我可能要變成高中肄業、只有國中學歷,還重新回到家裡被控制的人了吧。

那個晚上是六十週年校慶,我在深夜教室充作的籌備處,眼淚一顆顆掉。朋友看到也不敢吵我。不知多久我才走出去,笑著當遊戲工作人員,一整個晚上送往返校守夜的學長學姊。

要不是突然拈起這根線頭,我只記得那天凌晨在禮堂安靜放藍色大門,所有觀眾屏氣凝神,其實都倦臥在很難坐的椅子裡。身旁是等我許久的來人,黑暗裡幫我張開座位。那時作息還很年少,四、五點累到沉沉睡死,根本不記得,結局是什麼。

--

下面有同校自然組班同學安慰我:「不是你的錯,是我們高中數學太難。每次段考40幾,數甲可以考80幾...


拉馬克

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課本裡要教拉馬克。就是用進廢退的拉馬克。難道他的作用就是凸顯達爾文的冰雪聰明;站錯位置的人要永久被釘在歷史的,即使不是恥辱柱也是笨柱上?

且不說拉馬克一支其實後繼有人,這我也是到最近才知道的,而是拉馬克在教科書上的存在說明了為什麼上帝不能存在。

拉馬克再錯誤百出,起碼必須張開雙手歡迎他人推翻,簡言之、可證偽的:攤開證據,受科學方法的檢視。科學接受達爾文不是算準他將永遠是對的,而是暫時找不出太大的錯誤可以推翻這個理論。

不是上帝錯了,是祂太對了。它永遠是正確的。可惜這不是科學建構的邏輯,它不可被證偽,也只好排除在科學的教科書外。

當然,在神學的教科書裡,要怎麼宣傳神創論的偉大和精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拉馬克的出錯正是他最偉大的歷史價值。他不是達爾文的敗將,是神的軟肋。

身為讀者的幸福

分不清金庸和富奸誰比較厲害是真的,昨天好為這事困擾,怎麼會那麼好看啊~怎麼會那麼好看啊,翻來覆去,察覺這種困擾是身為一名讀者,由衷的幸福。

像王,殘忍殺戮的嵌合蟻王冒死都要再見唯一能與他對弈的盲眼小麥一面。像小麥所說:我的出生彷彿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感到由衷的幸福。最後他們毒發身亡,棋盤翻覆,繾綣而死。

像讀駱以軍的文章,聽馬薇薇打辯論,看黃執中答客問,馬東主持,羅振宇用壓縮知識的玄乎方法(硬要)談回互聯網,宋冬野的歌,Sen的蟲族,海鷗的半藏。

這些人之行雲流水讓我歎為觀止,覺得自己是一隻心懷洪荒之志的小螻蟻,凝視宇宙,偶爾也興發一股捨我其誰。但最終還是為有幾隻同類掙脫了地心引力,而感到深深的驕傲與安慰

2016年9月15日 星期四

兩代脂肪公司

爸:酥油餅好吃。(拈)
我:那個超肥的欸(瞥)
爸:你還吃蜂蜜蛋糕(指)

#酥油餅對決蜂蜜蛋糕
#中式PK洋派
#兩代脂肪公司

2016年9月13日 星期二

《百年法》:哪條線之後,我們可以容忍獨裁?



哪條線之後,我們可以容忍獨裁?

這部小說雖然有幾股故事線,但架構算很清楚的。作者不廢話,直接開了腦洞:如果人類能長生不死,我們會擁有什麼樣的社會?這個虛構世界裡的行動者也很理性,制定出一個「百年法」,即獲得長生處理後,壽命只能一百年。一百年後,依法送院安樂死。這個假設成了宇宙大霹靂的初始動力,各方人馬佔據不同的立場,整部故事刀刃鏗鏘。

長生不老及其配套措施,牽涉的議題很廣泛。形上學:永生是什麼?永生的生命是什麼面貌?它將如何動搖人類的世界觀?它與「完全的死」為何僅有一線之隔?(下集,112)倫理學:誰能決定他人的生死?如果政府要你死,就算有「正當理由」,你應該逃嗎?社會學:如何解決不老的「長輩」不須離開工作崗位造成的社會流動停滯?如何避免不老的家庭成員亂倫的可能?政治學:若與民意背離,是否應該、又如何實施百年法?「緊急狀態」時,是否能容忍獨裁政權?這個獨裁政權的邊界(權力、時間)又由誰、如何決定?怎麼定義「緊急狀態」?

--甚至,文學的:為何HAVI一定得SMOC?(真是不爆雷的好方法)如果安排不是這樣,會怎麼繼續、得到什麼文學效果?

應該很好理解,這又是問了What if(如果人類可以永生……)的反烏托邦小說。科幻的技術被存而不論,重點是擁有這種技術後,人類--在這故事中是一個主權國家「日本共和國」--該如何組織社會?(比方終生輪調制的工會)人際關係是什麼面貌?(比方「家庭解體」成為必要)。

我喜歡作者用流暢又有衝突的故事,帶出一系列思考。雖然伏筆很大一根,讓人很難裝沒看到,就像半藏的攻擊判定一樣,連帶結局也不令人驚奇了,算是美中不足之處。

但最重要的議題,恰和我最近被洗腦的主題有關:如果國家可以強盛,極權有這麼不該嗎?在效率不彰的民主面前,如果憑著努力就能吃飽穿暖、有機會踏上社會的上升階梯,營造自我實現,那我反對什麼呢?一組對照就是中國與印度。潛台詞則是:民主真的是唯一的選擇嗎?過去選擇民主是源於信仰,不作他想,目空一切。但不曾經過思想的挑戰,就很難在關鍵時刻為它辯護。如果真的深愛它。

沒有制度沒有缺陷,民主仰賴慎思明辨的個體、曠日廢時的辯論,的確不夠快。但什麼制度更好,取決於我們這個共同體傾向什麼樣的價值階序。這麼說,也不妨承認,民主確實是一種信仰。我信仰的價值是,人類應該享有生命尊嚴(及其不可動搖的權利)--如果上述所謂自我實現,就是渴望政府資訊公開透明,人人能以言論、行動對抗政府部門;權利受侵害時,我有各種救濟途徑;雖然人微言輕,但我知道我不會半夜被敲門帶走,不用自焚企圖得到國際關注。如果和大國雄起的那一套對話,我們該說:經濟發展當然值得關注,但將發展與人權相互對立卻是假命題。如果這地方在乎錢(個人的吃飽穿暖、上升階梯)更甚於人(群體、邊緣的尊嚴受損),我永遠不可能免於恐懼。

然而《百年法》不放過你,把讀者推到極限:假設現在的情況如此極端,不獨裁則國家解體,外國武力干涉(這小說裡日本共和國重要的他者就是韓國和中國,這兩個國家的科技和國力都隱隱超越日本,這恐怕也顯示了某種焦慮),並有確實的證據顯示解體的可能性。身為公民當然可以置疑,也確實有這樣一批懷疑派。但假設這個情境為真,你會如何選擇呢?務實地獨裁,還是理想地民主、並縱身為理想而死?

這也是小說厲害的地方。單刀直入一個設定開始,最後走向國家體制的辯難。或者那終究扣合著故事的起始點:150年前,那場讓東京化為一片廢墟的大戰……?就是一個空有民主框架、卻被軍閥把持的「戰時體制」。也別忘記另一個軸心國,納粹德國留給世人的啟示:獨裁者也可能是民主一票票投上來的。究竟我們可以讓步到什麼程度,說:這條線之前堅決要民主。換句話說--哪條線之後,我們可以開始容忍獨裁呢?

2016年9月10日 星期六

雅婷老師給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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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婷老師給我的正能量:

1. 媒合教練和想運動的雅婷老師,讓需求找到供給,我只是通道,一次幫助兩個人。我好愛這作業,很快收穫成就感,激射大量滿足感

2. 讓我算原型牌,很被信任才能造成的姐妹交心時間。雖然一再被叮嚀不要放大面談者的效能,但能幫對方釐清問題,共商解決方略,覺得自己冰雪聰明洞若觀火,又深深感到自己很有用

3. 一起計劃旅行。在終究我也變得過一天算一天的人的日子,還能一起編造未來的圖像,而且沒有一起去過國外,沒在國外吵過架。再陳舊的關係都可能成為最初體驗!釜山航空棒到值得在下榻處給它一個大跳躍~

房東回家了,這房子是她家的。她是攝影師兼設計師兼樂團嗩吶手!回家提醒我跟爸爸提議發展airbnb事業(但我拒絕洗床單。)

2016年9月9日 星期五

深夜麥當勞衝突事件速記

剛在麥當勞發生很無聊,但我覺得很有意思的事件。

台北歐吉桑在櫃台發飆,怒斥店員他等了十分鐘才跟他說沒有漢堡的麵包了,為什麼不早點講、他可以不用排,店員問他那要不要點別的,他大聲說:能不能讓我想一下?!

這時後面有個外貌年紀稍長的大學生出聲:你不用這麼大聲。你花時間在這邊吵,也妨礙到我們現在在排隊的人。

台北歐吉桑後來拿出手機錄影,還再跟經理說了兩三次:你們是不是沒有先告訴客人什麼麵包沒了,又要讓客人空等十分鐘?!

我要走之前聽到隔壁桌竟然隔了十五分鐘還在討論這件事。但他們的角度是,歐吉桑先存而不論,強調後面嗆聲的學生也沒有要幫店員講話,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想請歐吉桑不要妨礙他等候。

差點按捺不住加入他們說:這話題我有興趣!因為一開始我站在後排也大聲問:所有漢堡都沒有了嗎?歐吉桑彷彿被鼓舞:你看,也有人不知道。確實,如果我想吃大麥克站了十分鐘才跟我說沒得點了也會不爽。比較好的方法是歐吉桑罵,但另一個路人可以去安慰經理、但同時告訴他應該貼出售罄告示,而不是只鄉愿的說「你慢慢來」卻沒有具體解決事件的提議。

我能理解歐吉桑,不會簡單判斷他是「奧客」,只是對他的態度,包含後來拿手機錄影頗有微詞--不提不入鏡的權利,就只是這種渴望訴諸他的網路人脈以取暖,處理事情的態度很幼稚。有一刻我覺得這真是典型討人厭的台北老人,妄自尊大。講回來,雖說戰態度就輸了,但態度本來就內建於訊息,要處理訊息就不能處理包含於訊息內部的情緒線索。只戰態度當然愚昧,但態度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也理解自居正義的大學生,不同意隔壁那桌的判斷,說他出聲只是為了自己。那無疑也是對店員的聲援:有人不同意這位正對你大小聲的歐吉桑。雖然經理後來示意這位學生沒關係不用幫腔,以免事態火上加油,但顯然還是很開心有人制衡所謂「奧客」。不過那一刻我也想起過去在台大圖書館,有個歐巴桑的手機大響,角落立刻傳來憤怒的年輕人高聲:「圖書館請開靜音!」林晴灣說:他這樣根本也沒解決事情啊!--事情總有比較好的解決手段。要達到同樣的目的,改個聲腔放低姿態,其實可以事半功倍。

教練說他不信任網路上的溝通,其中一個我們的結論是太多旁觀者了,有人想招攬圍觀,就有人面子下不來,只好各自升高態勢,再加上圍觀群眾不明就裡、人多勢眾或刻意攛掇,有品質、能達成共識、甚至解決事端的對話很難出現。

說這麼多,可以上綱成同事件不同立場的毆鬥,或同事件不同敘事的再現。但我啦,雖則是小孬孬,討厭衝突(但跟愛和路人吵架不矛盾),在衝突現場也會緊張,卻可以知道每個參與者、乃至於觀看者都各有侷限。可憐身是眼中人,終究沒有人是完人。

想到這我就繼續大啖漢堡,放心當個凡夫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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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6日 星期二

約定

妹妹交了一個朋友。我不是很愛跟人循循善誘,腦裡會一直有聲音質疑自己「你哪位」和「憑什麼」。

但這朋友是覺得「兩黨一樣爛,但民進黨煽動我阿嬤,讓她變得激進。我討厭激進的人,有話為什麼不能好好說」的某種典型,我猜應該也會同意前兩天那個跟老師說「現在社會那麼亂就是因為大家不遵循弟子規」的學生。

所以我就跟她坐下來聊,但每五秒就想鈕承澤式捏拳,要頻密地以剝柚子與無意識的挖果肉來轉移注意力。

我努力找方法對她說,沒有、沒有一樣爛。但我該怎麼表達,那個妳批評「如果說要改變台灣那為什麼不推人選總統」的小黨有一個人,翻山越嶺到達蘭薩拉謁見達賴喇嘛。

為什麼知道翻山越嶺因為我去過,是沒有誠意根本蜀道難的地方。他還是立法委員,我想當時擋下我簽證的印度辦事處想必「高度關注」過才放行吧。這件說起來簡單的事卻有巨大的意義,後面還有八卡車「你不能不知道的中圖印故事」。

無論意義或故事,都沒有簡單的捷徑。饒是我唇燥舌乾,也不免感到話語不斷滑移,像進入一場黏稠的迷糊仗。

我把這個轉給我的圖博朋友,附英文圖解「這是台灣的立法委員,還是一個樂團主唱,他關心圖博已經很久了!」想像他小眼睛笑眯眯,在崇山峻嶺間,在缺水、沉悶、昂貴的山城裡,比坐在我面前、讀得懂林昶佐這三個字和他的中文狀態的台灣人,更心有靈犀這件事的意義,了解我想像喜鵲一樣報喜的心情。

妹妹的朋友讓我知道這世界真的有維度的差異,同溫層到底多狹小。我希望自己可以影響像她這樣的人,雖然還不得其法,而覺得一點點落寞。這時能向圖博朋友分享這則真的好開心,帶一點得意,和很多關心。

我們是同一個維度裡的異邦兄弟。希望他今年學業順利,準時回到尼泊爾和家人團聚,還記得我們在加德滿都的約定。

我的好朋友王大哥

我有個好朋友王大哥要從大阪搬到舊金山了,我非常的難過,三天兩頭就提醒他:王大哥,我想你。因為最近往日本的計畫實在太頻密。他說你幹嘛,就一片海而已。我說你竟然把舊金山跟大阪相提並論。這是什麼尺度觀?他說就一片海而已。

去年我到關西就借住王大哥家,每天都毫無行程,睡到中午才爬起來問:你有推薦去哪嗎?然後自己搭火車回京都(對,是回)、去神戶。也第一次在神戶港看到陳舜臣這個台裔作家的名字。

王大哥家有兩隻貓,小隻的叫蜜醬,每天會跑來和室房找我玩,跑到棉被裡學咒怨孩童,或是鑽到兩腿間敏感地帶取暖,用小毛尾巴挑逗我,寫明信片時用黑瞳瞳的大眼睛張望。

11月的大阪氣溫低,但體感不比台灣冷。那幾天王大哥把鑰匙給我,非常放心我自由出入。我比主人還當自己家,常常三更半夜回去,兩個主人都睡了。我拉開和室的燈,寫東西,上網,跟蜜玩。

王大哥也會很晚不睡覺,躺在客廳看客家視頻自己嘻嘻笑。他騎腳踏車上班,比電視劇裡的日本上班族還自由一點。雖然他也用日本腔中文跟我抱怨:討厭日本人。我說你就是。他說我不是。我後來才知他拿幾國護照,還有綠卡。當他貼台灣政治局勢,我就說:境外勢力不要干涉我國事務。(他:你有事嗎?)

他在大阪的房子我掐指一算,跟薪水比起來是很合理的投資,一度起心動念慫恿家父容我進軍日本房地產。雖然很快又打了退堂鼓。

最後一天他請我吃道地的日本燒烤,在住宅街區附近,他走路去投完大阪府知事,整齊的路上幾乎無人煙,推開門卻高朋滿座。我一直嗆王大哥,但當他流利應答服務生來點餐,登時我眼睛迸射崇拜目光,說かっこいい!太帥了吧,你日文好好喔~

誰叫我跟他說日文他都(假裝?)聽不懂,導致我日語會話信心全失,考過N2還是跟日本人說英文呢。

今年11月再去大阪,王大哥就舉家搬到太平洋另一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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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與鬍子腿)


2016年9月5日 星期一

《屍速列車》=塊陶到釜山

台片真的被屌打欸,節奏流暢得心曠神怡,劇情非常簡單,再笨也沒問題,跟《哭聲》比起來就像是之前贏棋王的那台電腦看到真空管一樣吧。但又有很多小小的人性小視窗,可以讓普通觀眾都有感動的點自己撿,專業人士也可以大做文章

我的話呢,比較有感觸的應該是這台「釜山列車」的訊息:首爾失陷,塊陶到釜山!釜山不就是韓國的高雄嗎?就像台北被殭屍佔領啦,西部沿岸都不能停啦,一路開到高雄吧。的心聲。或是天龍人都是一群活屍。的控訴。

剛好我今天教4歲學生的字就是zombie,還示範了中國zombie和西洋zombie的差異。韓國承繼的,顯然是陰屍路那個系譜。看,從東亞殭屍片看大國政治。從活屍感染論資本主義/新自由主義(很好用)。從釜山列車看國內城市競合。

多麼豐富的比喻庫,你們隨便拿去用!

2016年9月3日 星期六

平行時空之,理工科的我

高中選類組時,基本沒怎麼猶豫,就算對物化還是很有興趣,但高中數學太爛了,我自覺不算數學白癡但真的聽不懂老師在幹嘛,進到新單元給自己愛的鼓勵下定決心再當一次好學生,一恍神整個黑板又爬滿神秘符號,之挫折從未有過,第一次了解以前覺得很笨的同學到底面對什麼無力感,每次上完數學課或考完數學我都要狂奔到地下室餐飲部暴飲暴食紓解壓力,導致很快面臨人生的體重高峰,並且長期便秘。

大學時有次在重訓室,在鏡子裡看到有個比我高的(應該是)學長跟他一群朋友邊笑著看我,並非我是他們的菜,因為下一刻他們就來找我合照,我和那學長實在長太像,根本是等比例放大版的劉亦。當然啦,他比較帥。

最近面對掙扎於選組的高中孩童,又想起這些陳年往事。爸媽都不在身邊,沒人諮詢;且我想他們比較了解實業,或許不懂選組,這種無意義但因牽涉他人價值與自我生涯而繁複起來的官僚作業。對這樣荒誕的教育分流之批評自不待言,不過也提供了一個小巧、個人化的思想實驗:選了另一個類組的你,究竟會成為什麼人?

應該會讀材料系吧。因為聽起來很好聽。就像當時只因為一些重要他人,和政治系聽起來比社會系硬一點的印象主義,而選了往後被擺弄六年的主修。理工科‧材料系的劉亦,到底是什麼物種?可能還是受不了而大二就會轉系吧,或分數太爛終究轉不動。可能還是會高傲的政治冷漠個幾年,但發現學科的鴻溝沒有想像劇烈,又受身邊很多社科學霸啟蒙,開始從實驗室分神轉向於街頭或PTT戰場。

再來就想不下去,畢竟還是太抽象XD

社會組的我還是熱衷各種科普,把人類前延知識講得老嫗能解是功德一件。對自然世界還是充滿好奇。當然前面還有漫長的一生能讓高牆倒下吧,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奢侈。講回來還是覺得很白癡,僅憑一些奇怪的說法就斷絕、有時候是心理自我閹割,另一種知識的星圖。又先二分、再分別簡化「兩種學科」。

比如國中補習班主任說你要讀自然組因為社會組都在背中國的鐵路(去死吧!雖然選組當時我還是想起了他們「沒前途」的威脅。);高中孩童說,他們覺得我理解力比較強叫我要讀理組……最好史地不用理解力。雖然花大把力氣在背誦也還是真的。又,人類知識都有千絲萬縷的有機關聯,大刀一砍好像就非得去應驗「我不適合讀XX」的自我預言了。

才不要,雖然沒學會過三角函數和排列組合,但大學放榜時我就說過,這輩子好像還是必須學會否則有點遺憾!所以在此徵求名師XD。

然後不知道那個看起來就是理工科的大劉亦現在好嗎,希望他能告訴我平行宇宙裡讀自然組的自己在想什麼、怎麼做選擇、又過得怎樣。

2016年9月2日 星期五

團隊遊戲是一個悖論

團隊遊戲是一個悖論,一個人再神,面對一群豬隊友(或是對面神對手),還是孤臣無力回天,團戰裡只有合作,沒有英雄。可是個人的臨場判斷,何時繞背側擊、何地釋出大絕,又常常掙破了賽前沙盤推演的戰略格局,勝負往往毫秒之間。

是這種不平衡的平衡,永不飽足的經驗讓下一局永遠無法預測,讓人願意不斷分神投注,像按下按鈕就能吃到乳酪的小老鼠一樣,不斷重啟刺激-回饋的迴路,樂此,不疲。

(好啦,其實可以預測,就是在選角畫面整隊沒人拿坦或補只想秀輸出或雙狙擊又沒人補位時,差不多就可以心安理得漫步地圖練練生角了)

(怎能不愛半藏,到底!雖然實際沒多少人是我殺的,竟然還拿了3金,well。)



 

2016年8月31日 星期三

我學生:嗨,高中生活怎麼樣?

「嗨,高中生,高中生活怎樣?」

他的血輪眼眼神飄忽,跟我說這兩天開學都五點半起床(OK,我才剛睡。但我沒說。)搭六點二十的車,早上七點前要到學校。剛剛,七點才離校,回家換衣服八點半就來補習班報到。

然後這個剛升高一的小朋友花了快一小時跟我抱怨私立高中無意義的規定,「如果每年有一百個台大的就算了,我可能好好照做,穿什麼皮鞋,星期一乖乖繫皮帶給檢查,至少三年後還有可能不一樣--但根本沒幾個!」

一邊不知怎麼回應他,畢竟我也是痛恨世界的青少年,直到可見的將來,我大概都還會是憤世嫉俗的頑固歐吉桑;一邊卻還是覺得,年輕好好喔,真希望他可以好好的過這段不會回去的時光。

如果幸運的話,也許他會跟我一樣懷念,就像現在的懷舊片,一定要被教官追,站成一排被體罰時繼續嬉鬧。覺得所有不公平的對待,都是合理的,比如為了「考上X大」這樣的目的。也許不會。像我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按捺不刪掉整個高一的照片資料夾。

看他痛苦,我也有點痛苦,終究不是「上了大學就解脫啦!」派的福音信徒。據說選組很快就來,而且只有兩次機會(不是才剛上高中嗎!),他很煩惱。

「那你有喜歡做什麼嗎?」

「我就是什麼都很想做,但想做和真的去做就是兩回事啊!」

「像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啊(抱頭)就覺得自己太懶,又沒自制力。」

「為什麼你這樣覺得?」

「像這些啊!明明知道要考,應該多念多練習,但又太懶,沒自制力……」

真的是自己太懶、沒目標感、缺乏自制力,還是--其實根本就不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就只能靠他律,把動力和決定權交給屁股後面的鞭子。但是學習,假設這是台灣教育真的在做的事,明明有其他方式,明明可以是快樂的啊(請戳本文)。除非,像我這樣幸運,不小心在台灣的升學體制裡能得到《學習的理由》說的,輾壓別人的優越感,和「有讀有分」的刺激回饋系統,而換取小小確幸。

(即使是我,在國三和高三也還是很憤怒,無來由的憤怒。考上大學則是茫然,覺得人生差不多就這樣結束了。旌旗和鑼鼓都被收起來,熟悉的套裝知識、刺激回饋系統消失,跑跑跑到一個突然沒有分數、沒有終點線的荒野上。)

然而,像我這樣在台灣算是幸運的學生,依然回答不出來:「那老師,你找到你想做的事了嗎?」

(還是我能老實回他:親愛的,老師就想當大米蟲呀,吃吃喝喝瘋言瘋語瀟灑走一回!--會讓他提早放棄學業嗎?)

2016年8月27日 星期六

《沙丘之女》:還有明天




《沙丘之女》開場很像伊藤潤二。怪誕的跌入一個封閉的場域,身在其中的人不可理喻,不懂他們為何在這、為何有這麼特殊的行事邏輯,也不理解他們的意圖,只知道自己被困在此處。接著就是一整本書的逃脫密室大冒險。

海岸的沙丘村落,持續流動、不斷崩壞的沙屋,也牽引起我高中第一次讀所謂「現代主義」文學的感受。荒涼、渺小,人在一個數碼空白的世界裡爬行--截然相反於社會派小說,怎樣都要置入具體的時空路標--那個被小說打造出來的空間沒有名字,可以放置在地表任何一處,也可以不。只有單純的時間流動,不知何處開始、終於何處。原本熟悉的環境中賴以為生的意義付之闕如,取而代之是大大小小的陌生與荒謬,因為乖離,人顯得格外麻木、無賴。

不過安部公房顯然上手於密室戲碼,間接穿插內心意識流動,與外在事件描寫。主角不熄滅的脫逃意志,成為全書唯一的敘事動力。所以我們看到一隻落入沙丘中的螻蟻,反覆求取智謀,渴望離開沙丘,渴望終止毫無意義、周而復始的勞動--鏟沙。但是停止鏟沙,上頭就不再垂降飲水。沙丘之女不理解為何主角永遠想逃走,她只順從而怯懦的提醒主角:沒有人成功過……

就算可以出去,她也不想。就算出去,也不能很快找到生計(234)。何況世世代代不都如此嗎?在這裡也沒有不好。有勞動,就有飲水,就能活。偶爾還可以討價還價,要幾支香菸、討一份報紙、存錢買收音機……主角想死了繩梯,沙丘之女卻在心底割斷了繩梯。就算繩梯垂降下來,她也不想逃。何況主角還發現,在身陷的沙丘之上,矗立著監察塔,以全景敞視,確認家家戶戶乖乖勞動,不讓沙堆積,淹沒整座村落。

作者提到日本二戰後的「廢墟時代」,人人拼命往前奔,追尋自由;然而這時代,是不是到了逃避自由的時代了呢?正因厭倦了自由,才被沙丘給吸引過來呢?(100)生機蓬勃、大開大闔的自由說起來輕鬆,但也讓人感到沒頂的焦慮。嘴上說著嚮往自由,身體卻寧願繳械。受縛也沒有那麼不好,「當人們身陷前無去路的困境時,勞動可以成為精神的支柱,幫助人們熬過那去而不返的分分秒秒。」於是我們有口實可以自我說服:我做了一點什麼、我有了成長;我有所留存、我曾帶給世界一些什麼……就算困境根本是自己打造的。

沒有啊,你說主角是被騙下來的。一開始確實是。但經過脫逃、包抄、陷入流沙而羞恥的吶喊「求求你們!救救我吧!……什麼事我都答應!」(214)於是被再次送進沙丘。我不想批評主角軟弱,沒有疤的人能輕易指責懦夫,何況到最後他還在試著把談判槓桿往自己挪近一點:他可以製造儲水機,不必再向「他們」屈服。但也就是這部儲水機帶來的安全感--他和沙丘之女有了胎兒。書最末,安部公房用心音讓讀者聽見主角已經認定,「還有明天」。

我們都知道他不會逃出來了。事實上,作者早就讓主角死在第一頁。他最後沒有逃出沙丘的原因不再是他不行,或「他們」的虐待、監視或追捕。而是他明明可以,但他也把心底的繩梯,給割斷了。

這是絕望到底的一則故事。絕望並不在於這世界到底給了你多少壓迫、逼你就範,如何用種種細微的凌虐手段,要你當顆好螺絲讀書然後上班一輩子,為了集體的福祉而犧牲;而是你對這些壓迫,漸漸習慣,最後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