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音樂
-洗衣服
-吃熊巴吐司
明天早上要做的事。人生在這些日常裡旋轉,一方面覺得自己才像被滾筒和渦流轉動洗滌兼拉扯的物件,有時染色有時崩壞;一方面覺得要是失去了這些無法整除的繁瑣小事,就像不留毛髮皮屑的人身,採集不到微物跡證的人生,你經過但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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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熊巴吐司
明天早上要做的事。人生在這些日常裡旋轉,一方面覺得自己才像被滾筒和渦流轉動洗滌兼拉扯的物件,有時染色有時崩壞;一方面覺得要是失去了這些無法整除的繁瑣小事,就像不留毛髮皮屑的人身,採集不到微物跡證的人生,你經過但不存在。
0.
小學弟的邀稿。真的覺得好多人念完附中就變成記憶的地縛靈。Come on!拜託你們走出來~
1.
像這世界的其它事物,附中沒有什麼大道理可言。記住:沒有青春能被公式套用,就連學長姐信誓旦旦告訴你如何如何才算個「附中人」也是這所學校揮之不去的鬼話。可以的話,眼前的功課用最低能力值去敷衍,找自己、與自己相處才是終其一生追尋的答案。不必太愛、或太恨這所學校,你的小歷史精不精彩才重要。要相信:你是最值得深愛的對象、最值得思索的哲學。好好放一點東西,無論糟粕或是寶藏,上你這艘小船。很八股,但勇敢出航吧。
哈哈沒有到那麼極端,但我相信最深刻的反省只能來自場域內的成員。所以很樂見這個專頁的發生和會如何發展下去呀。本文也是部分同意,尤其是針對老師們。以前真的是奉教授為正朔,視社會學為真理。越來越覺得之所以可以大放厥詞,就是他們身處的制度保障啊,結果野放我們出去亂咬,在槍林彈雨裡受傷,掙扎著轉向,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背離初衷,淪為貳臣。但是他們卻可以厚祿加持,在研究法的課堂上以永康街的咖啡廳觀察為例,三不五時分享女兒的栽培與教養,讓我們深刻目睹什麼叫文化資本的代間轉移。
有時候我也覺得,在學院裡呼喊得最大聲的,往往是離我身處的這個「社會」最無窮遙遠的人。知識異化了他們自身,不信愛和夢想,不能接受社會用不同於教科書和巨擘理論的方式運作。嘲諷變成夥同的標記,批判得以彼此號召。天哪我真是越打越生氣,暫且止步於此,畢竟初為天父信徒,必須留一點時間來尷尬的和祂展開話題。我覺得這真是我最大的優點之一:齒從來沒有想像中鐵。對於並不理解的事物,不需要展現頑強的固執,以展現捍衛自己的無知,與虛無。
但我還是認同,任何一點對於體制認真的撼動(不只是在臉書上轉轉文、酸一酸那樣),即便結果像蚍蜉撼樹,都還是神跡。而我的各種轉向,藉由不斷更動過去囫圇吞棗、死硬派的自己,來確認步伐前進,則是我的微‧神跡。
1.
到底「太過主觀」算哪門子控訴啊?你要嘛說證據不足、推論失當,到底什麼叫「太過主觀」?每一篇文章不都是極其主觀的意思表示?就算最「客觀」的證據,都會引導出不同推論,這就叫「觀點」。要戰就戰證據和推論,一句「太過主觀」簡直就像放了等於沒放的屁(?)
2.
分眾的閱覽--無論是閱聽眾自行揀選,或是臉書控管了動態的可及性--都讓我已經像在做困獸之鬥。
現代社會無非資訊的鬥爭。身為受眾會焦慮資訊的取得與篩選,身為握有資訊、想要推廣的人,則得思考:在從天而降的萬里長城中,還有什麼能夠突破重圍的缺口。
3.
公車上看到車前的握把被貼上「勿抓握站立、以免阻礙駕駛視線」的告示,突然想,現在存在的科技物其實都是偶然的,都來自人類感官的延伸。這個世界的景觀,或許沒有「合該如此」的成分。
如果人類的天靈蓋還有一隻眼睛,或耳朵長在腦後,是軟體蠕蟲而非四足生物……那電話、耳機、眼鏡,就不會是現在的德性。視線穿透與遮蔽的邏輯也不再只有前後左右。人行道可能也要設計成泡綿材質,以便民眾逛街,文青漫遊吧。
我的心像一台孤獨的SCV,為你遠行
到天涯海角。在岩漿旁,蟲苔上,斷崖
邊。你對待我,如陸戰隊射落一隻王蟲,
如巨像灼燒一群小狗。
多數時候,我都在黑暗的戰爭迷霧裡掙
扎,期待能再多一點視野:能量不足,
不能再寬容你的遁地了。我總在攀科技
和刷部隊之間猶疑,我的礦區再也支撐
不起你的前壓。多線進攻、後方騷擾,
始終讓我的經濟難以為繼。
我讀懂你的試探和偵查,空降與封門。
無不等我自亂陣腳,按捺不住。像橫跨
整張地圖投遞過來,震耳欲聾的無聲吶
喊,要我掏出那重如泰山的,gg。
火攻
/張惠菁
太多現實等待被裝箱打包。搬家的日子,像是與身邊每一樣物品進行意義的對質。這些東西平素無聲地與我共存,我早已習慣、或遺忘它們的存在。到了搬家的日子,卻不能再維持這樣不痛不癢的關係。而是必須決定:「留下它,還是捨棄?」——沒有模稜兩可的餘地,像是一對苟延著婚姻關係的夫妻,終於到了攤牌的時候。
決定帶走、或不帶走什麼,也等於是在問自己,這件東西對我是有用的嗎?或是雖然沒有實用價值,但有特殊意義?或是,連意義也早已消失,只是基於心理上的依戀不忍放手?我不斷在書堆及雜物間找到一張剪報,一些文字的片段、中途收手了的文稿、破碎的小說概念,一張照片,一個舊的器皿,什麼人送的小玩意……,一再問著自己與這些東西的關係,我什麼時候寫了它們?買了它們?創造了它們?我還將繼續留它們在身邊嗎?越整理,就找出越多這樣瑣碎的東西。物品忽然都有了物靈,自房子的各個角落湧現。每個物靈都要求一個交代。一支來自過去的大軍,包圍了我。如此單手與過去對搏,直到傍晚。嘆一口氣,丟下凌亂的房間,出門去找朋友。那晚我們開了一瓶Rioja紅酒。
據說,最適合種釀酒葡萄的土地,是偏向於貧瘠的。貧瘠的土壤會使葡萄在養分不足的危機感中,啟動種籽內抵抗滅亡的潛力,狂熱地儲藏甜分,繁殖增生果實,好讓基因能延續傳遞下去。
自從聽過這樣的說法,我總覺得葡萄酒是一種基於幻象的產物。
彷彿是果農與他的果樹們進行著一場梭哈牌局。巧妙地威脅,誘騙,創造一種生存處境的幻覺,發動一不存在的戰爭。一季豐收、熟美的葡萄,因危險而生。
Rioja 紅酒注入玻璃杯。我們煮了泡麵當晚餐,倒是和酒很搭。朋友又拿出年分較高的高達起司,潤滑的奶油味中有顆粒結晶口感。我們在廚房裡聊著生活和工作的種種。朋友的小女兒不時從客廳那頭喊著「媽媽、媽媽」,跑進來衝進她母親的懷裡。只有小孩子才會那樣毫無顧忌、把整個人扔開似地去擁抱一個人。得到母親的擁抱後,她又喊著「阿姨、阿姨」,回頭往客廳衝去。
這時廚房已經充滿了泡麵辛香的氣味。我環顧著朋友收拾得整潔雅致的屋子。她經常不使用成套的餐具,給我們每個人自不同來處取得的、單件的碗盤,但又高明地搭配得宜。她也常常不把器皿用在原來的用途,例如拿一個青白瓷的高足碗盛切塊的起司,遂有種改造的趣味。
我一直都很羨慕她,能在生活瑣碎事物裡經營出美感。那是需要一種在現時現刻裡定居的從容,才能養出來的。我自己好像總是生活在一種搬遷的可能性裡,隨時有可能結束現階段的生活,搬到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工作,另一種人生裡去。或許是因為潛意識裡有著變動的預感,我總是不太購買多餘的東西,身邊的物品,有時簡單到了枯燥的地步。
但這樣的預感果然成真。每隔一段時間生活就有些大的變化。(或者說,是因為先入為主預感了變化,而使命運自然地朝向那方向展開?)我又要搬離住了四年的公寓,感覺又像是要將過去四年的人生了結,進入下一個階段了。且一等搬完家,馬上有一趟遠行。因此,在房間的另一角落,一只敞開的行李箱,物件正以另一種邏輯組織著——只選擇盡量簡單化了的生活所需,預計在一個星期的旅途中會用上的東西,放進行李箱裡。
於是,在我物件錯置、物靈湧現的公寓裏,那只行李箱像是一個提醒:妳所需要的東西,或許就只有這麼多。
看到了這樣的報導:在西班牙著名的產酒區Rioja ,有些釀酒人堅持著古法,在國際主流市場口味逐漸偏向強烈的重口味、高酒精含量之際,仍然生產著色澤較淡,口感較清淡滑順的紅酒。
這麼說來,不但葡萄在與土壤對話,釀酒人也在和過去的傳統、現在的市場,喃喃地說著話。有時受了說服、有時拒絕;有時想要創新一種口味,有時留在原地。我喝著朋友的那瓶Rioja ,在這味覺之中,有許多複雜的文化與自然因素,才使這瓶酒成了現在的這個味道。
「總覺得妳的臉漸漸變了呢。」朋友說。一個多月前我因為修行的關係,第一次把頭髮理光時,她也是最早看見的人。
竟然只過了一個月啊。我已經幾乎忘記留著頭髮的樣子。甚至剛理完頭髮時拍的照片,現在看來也顯得怪。「那是還有頭髮時的表情啊。」一種還沒有安住到新成形的現實裡,仍然帶著過去習慣的表情。那表情是多餘的。我現在看出來了。
有時我想,我們或許也活在某種幻覺之中。受了某些不明的驅策、模糊的召喚,而朝向未來奔去,像一株誤讀了土壤信息的葡萄樹,長成了特定的模樣。有時我們迷惑於一路走來的路途,從過去蔓生而來的藤蔓林木,在我們頭頂形成遮蔽,彷彿莽林。
有時必須放火燒去來時的路徑。
在霎然竄起的火光中,你忽然就看到,一直以來迷惑了你的種種幻影,像灰紙在烈焰中最後一次騰起,然後萎頓,化為粉末四散而去。
關於地獄、陰曹地府,我曾經寫過:「還有此外,創造出一個死後的審判系統。『正義注定是遲來的,因為正義一定發生在不正義之後。』我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庶民應報觀」,搭建了一個存在於幽冥的司法機構,我們太害怕歹徒沒有報應/判刑、犯錯受罰的正義沒有得到伸張、義憤沒有得到紓解,所以這一世討不回來的,來世、或者死後,必定加諸己(你)身。」(2010)
意思是,地獄是否存在並不是我關切的事情。我關切的是,地獄的想像為何幾乎跨文化廣泛存在,而且源遠流長、流佈深廣。人類必定存有某種素樸、直觀的「正義」信念,但是真實人間並不像八點檔演的,結局必定是大快人心的賞善罰惡。善的可能不得善終,惡的也許長命百歲。然而人類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終末安排,只能寄望陰曹地府、六道輪迴,讓這一世無法親眼所見的完美結局,留給無法檢證、也因此能滿足任何幻想與期待的死後和來世。
然而細察「地獄」,尤其是現在普遍留存、用以勸世教化的道教地獄觀,很明顯就是此世的刑罰延伸--肉刑、疼痛;不同種類的肉刑、不同程度的疼痛。雖然是以百年為單位起跳,卻也有刑期之別(阿鼻地獄是無期徒刑)。有法官(十殿閻王)、有押解與行刑的值勤者(牛頭馬面)。整套模式就是人間的司法系統直接搬到地底下而已。而因為勸世,口味下得很重,流佈者無非恫嚇,意圖收心驚悔改之效。
但是,說真的,肉體的疼痛也許可怖,但絕對不是使人誠心悔罪的好方法。如果一個超脫陰陽、職司正義的機關確實存在,怎麼可能只用,恕我無禮,這麼「膚淺」的肉刑、單向度的恫嚇來懲罰亡魂、教示眾生?再來,跟我們生存的複雜陽間一樣,現存的地獄觀仍然是「應報主義」;個人造業個人擔,彷彿犯罪之所以發生,都只是來自罪犯個人的惡。不用考量情境、沒有社會因素。
除非地獄只是單純想要展示我會很痛很痛的折磨人唷,而不是勸人為善、真心悛悔,要淺薄、脆弱、原慾纏身的人類得以更直面「惡」的可能,那當然儘管隨便發動五花八門奇技淫巧,亂七八糟都無所謂。但我寧願相信地獄要的不只是如此。地藏菩薩曾經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然而如果地獄只是一味以慘烈手段、屠戮犯罪的眾人,就是一再重蹈「把犯罪當成個人異常(並與「正常群體」涇渭分明的切割)」的論調,而不能覺察人類身處的情境,無論古今中外,都有誘使、迫使犯罪發生的觸媒,就不可能辦法避免罪犯前仆後繼,成群而來。
那麼地獄怎麼可能會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