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2日 星期五

[去吧] 自我婊述


正在想辦法擠出一點像樣的活動簡歷,

好讓檢核人員不要覺得我太漫不經心、
活得無所事事。可是究竟所為何來?如
果不是一個「官方機構」,一個你決定
忍氣吞聲、因為有求於人的地方:一間
企業、一個組織、一所學校,要把你這
個人給抓起一隻腳,鐺鋃鋃甩出來那些
歷史來認識,以此斷定你的價碼,我們
何苦處心積慮去投其所好?這些事件真
的是在自我成長、或只是自我增生、甚
至只為了自我表述?那些歲末年終,會
把一整年的豐功偉業重新整理、好好堆
棧炫耀一遍的人,顯然是十分著迷此道。
她們非常需要別人的認可,給她瑞氣千
條的履歷一枚檢疫通過、一顆好寶寶章。
我就是排斥這樣掏嘔,只萃取那些「有
價碼」的事件,切割成一條一條香肉給
主考官品鑑,把自己的經驗拿去市場上
秤斤論兩、待價而沽。像我覺得漂泊、
流浪、晃蕩也許非常有價值,可是不會
有人出價,不會有人摘錄。


事實是,若依照那些給定的框架審視自
己,那麼我真是不得否認是個貧乏的人。
學校不想知道我經驗過又思考過什麼,
職場不想知道哪些書曾經啟蒙我。阿姨
說,年輕的時候會想說多考幾張證照,
雖然考的內容和實際生意上的操作根本
天差地遠。當老闆以後,覺得何必那麼
累,整天都在準備考試,一個人根本考
不了幾張,反正要哪個專業,底下的人
都有。……和學妹聊天,發現自己是
「鼯鼠五技而窮」,什麼東西好像都會
一點、都能聊上一些,但沒有一項能夠
被稱為「專業」,意思是可供安身立命。
當然學妹是每樣都無師自通學得精彩的
人,但若要「培養專業」撐持,卻又勢
必蠶食才華的時間。才覺得「專業」某
種程度不啻束縛,綁手綁腳,範圍窄仄,
無法容納一個人經驗與生活的常數和亂
數。


總之寫得不太爽。幸好這輩子應該也不
用寫什麼履歷拜託企業雇用我。為了完
成心願,還是得委曲求全一下。


2013年11月2日 星期六

[去吧] 世故


工作以來,許多堅信的立場,實在回不

去地動搖了。只能說,批判太輕易,太
有快感,讓人站在堆砌起來的莊嚴名詞
上,睥睨芸芸眾生,偶爾也誤以為自己
是神了。比方說錢--或許我只是擷取
了片段知識,或者處在一個社群正確的
氛圍裡,不免歪曲、偏視某些觀點和價
值--但實在有種談到經商賺錢就退避
三舍的印象。我多想重新建構一個新的
貨幣哲學,去處理勞動、資產、成就感
和選擇權。否則何以解釋我感到Power up?
(←研究動機!)批判是一回事,願意
理解是另一回事;太多時候我只覺得學
院語言離社會現實越來越遠。對事物或
現象的批判無從或無暇解釋許多人(被
視為芸芸眾生的人們)的前仆後繼,更
遑論改變現況。


但我不是在否定批判,一路上我也是搖
搖擺擺,瞻前顧後,快思慢想XD,繞了
一大圈才走到這個歇腳處。還是很鼓勵
剛接觸反叛思想、批判理論的年輕人
(雖然是這個稱呼但並非倚老賣老)去
憤怒、激進。這世界本來就需要許多立
場,需要有人帶頭衝撞;只是衝撞的身
體會受傷、會老,如果沒有體制化解決
措施,沒有金援、沒有閒暇,那麼再響
徹雲霄的吶喊都要成為明日黃花。對我
而言這甚至不能稱為關切。我只是覺得
過去耽信文字裡的世界的自己,在物、
鏡與成像中間不停折返跑,搞不清它是
誰是它是真實,迷惘得有點天真。


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現在的我、終究
比較世故了。


 


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去吧] 嬰屍


N說,她討厭他明明很淫亂卻裝清純。

她說,像你這樣(坦承),我就很喜歡。
我說對啊像我這樣(淫亂),不涉入情
感。後來我想,我何苦唾面自乾。也許
我才是你們之中、最珍守愛的童貞的那
個。我只是脆弱,不敢再縱身,讓戀慾
燒;我只是設想了一個安全的距離,讓
自己能夠冷眼旁觀昔時初萌的戀情,珍
重交付的心。於是那些歷歷在目、不斷
重演的傷害,可以被視若無睹,可以說
服墓木已拱,前塵隨風,像觀覽一列一
列福馬林,彷彿縱貫時間的病理切片,
全部漂著糾纏在往日戀情裡,自己蒼白
的嬰屍。


2013年10月23日 星期三

[去吧] 新科鑽石



還記得2012年2月,從龍邦僑園會館走

下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天哪我真的
要做直銷了嗎!天哪!我真的要做直銷
了嗎!只一步就是另一個人生了。大學
生活有90%的時間我都是獨自度過。黑
夜出洞,白天見光死,蹺所有的課蒙頭
大睡。台北歲月,什麼都沒有完成過、
什麼穩定的關係都沒有建立起來。回想
起來,人和人的相遇,有時候只是一段
陪伴的過程而已。你知道價值的歧異、
時間會過去,終究要讓人分道揚鑣。


是一通電話吧,約了一個朋友想吃飯,
被莫名其妙拒絕。其實也沒什麼。朋友
之間就是乘興敗興,緣起緣滅,沒有原
則。在租屋處的巷口,捏著手機我想,
我真的不能再站在這裡,以為我們消費
式的語言會幫我洞穿人生的迷霧,以為
大量的說話可以造就一點實際上的什麼。
我不能再看著你們,就以為自己也過著
你們的人生。何況多的是一問三不知,
對未來遮掩不住的迷惘,搪塞,渾沌。
我總要為自己負責起什麼。就是一段出
格的人生、出格的嘗試也好。我不能容
忍我沒試過,我不能容忍和你一樣一事
無成,還要受你的拒絕。


好,就算是賭氣吧,也要贏。我當然非
常憤怒,面對沒有給過我機會的人不用
付出代價的冷嘲熱諷。這也是我為何如
此敬愛上線。雖然第一次在誠品碰到他,
也是各種刁蠻、不信、任性。甚至回去
之後還為批判而批判,硬要顯得自己是
知識份子,有著智識上的優越、擺弄反
思姿態的矯揉造作。殊不知那只是虛無。
是上線給我繩索,讓我可以攀緣而上。
是他示範腳踏實地,我才終於緩慢離開
學院理論的空中樓閣,開始走進人群。
是這樣我才開始生活,才知道有目標的
生命何等重要,讓人感到存在,有價值。
把身為文藝青年全都高傲丟掉的陳腔濫
調,再一個個撿起來重新檢視。比方夢
想,成功,助人,自信。過程中我也試
圖架接抽象的理論、社會學給予的期待,
和營利/生意的實戰/實務經驗,在所
有自以為肯定的當下又推翻,反覆交叉
詰問,兩造辯論。這是別人不用經歷,
甚至上線沒辦法幫忙的事情,所以自己
困苦了很久。


很多人會說「我不適合」嘛,會說「我
覺得你超適合」嘛。當初的我,一、點、
都、不、適、合。好啦我大概可以跟你
稍裝熟和妙語如珠,但其實我只想在笑
僵之前躲回家睡覺。我根本有人群恐懼
症,而且整個大一都在跑心理諮商。但
是上線把我從一組一組每天在路上新增
的陌生號碼裡揪出來,「好啦再打一次。」
我就赴約了。真是慧眼識英雄啊。過程
中我無數次軟弱於直面自己的恐懼、焦
慮、沮喪,徹底對未來感到灰敗,是上
線永遠用堅定異如以往,亮晶晶的眼睛,
篤定的說:我相信你會成功。我相信你
一定會做大。比我自己還相信。這簡直
是上帝嘛突然覺得,在我們渺小脆弱覺
得自己毫無價值,還有人(或一個更高
的存在)願意無止境信你、愛你。當中
諸多輾轉拉扯,不足為外人道。但我每
次提到上線都想哭是真的。也因為是這
樣,我很想成為他,想把他對我各種包
容、拉拔,都源源本本傳遞下去。我不
是完美的人,甚至不能堪稱好的人。但
在這裡教我如何愛,而這裡是他帶我進
來的。


今年5月加盟展當天,爸爸第一次來參
加我們的大型活動。上線一見到我爸就
說:「叔叔好,就是我把你兒子拉來做
直銷的。」哈哈哈哈,好敢講,笑死我。
難怪那個下午,我們會從平白無故到一
見如故。這次先這樣,等你藍鑽表揚我
再寫一次。


[去吧] 把脈


美豔女中醫把脈,診斷我既濕且寒。濕

得解釋我何以終年水腫,血行澀滯;寒
則訴說我的手腳冰冷,行動低落。莫非
這也暗寫在我初始為人的系統設定裡,
像紫微斗數一顆顆遙遠陌生的星宿?還
有排列組合:我討價還價說其實怕熱,
美豔中醫表示那可能是外熱內寒云云,
總是聯想到我們駁斥專櫃品牌斬釘截鐵、
虛構膚質「外油內乾」。意味不明,簡
直語帶天機,但不敢不信--又寒又濕,
是說我是玄冥二老?邊走會邊冰汗冒盡,
水痕迤邐,如一枚冰塊,或一片蛞蝓?


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

《約束的場所》


 


最近在讀村上春樹的《約束的場所》(再次批評書名:《約束された場所で》應該是「The Promised Land」, 應許之地。白話文是:在那曾允諾我的地方),對照在地下鐵遭受沙林毒氣攻擊的局外人,我更想知道被視為現代日本最著名的「邪教」,教徒們究竟何從表述自身、用什麼論述安置自己?也許也跟自己的處境有點像吧。我現在對這種粗糙、武斷的「他者化」,感到非常厭倦和保留了。村上戳破的,是日本媒體、人民藉由神秘化(刻意不想看透)、他者化(打成邪魔歪道)奧姆真理教,羅織起「自己必然正常」的連結。奧姆的信徒也是異質的,也有各種需求和想法;有心悅誠服、有功能取向(身體真的變健康了)、也有懷疑與不信、背叛與脫逃。大部分人都能指認施放沙林毒氣是「不對的」,但也能理解如果在同樣的情境下,他們不必然就有足夠的道德勇氣或者理性,去否定或迴避層層發號下來的命令。村上在書後說,未必「我們」所謂的「企業」(或者以此為象徵的整個現代社會)就如此迥異於「他們」的「宗教」。事發後,大部分教徒都離開教團,但仍有人選擇待在教中。原因是他們當初正因為無法接受俗世的價值(或者無價值),才選擇出家投教。儘管教事有變,天地之大也無處可去。書名其實就是這樣的反問:當初奧姆真理教(或者教主麻原彰晃)所應允於你的,如今仍確實如是嗎?


2013年9月24日 星期二

[去吧] 吙伊去


今天回附中,走了一圈。所有細節我都
不曾或忘,甚至連拔體而起的偉岸司令
台,都可以用科技與社會的分析來籠絡
它化身成一道新的掌紋,反覆摩挲終可
熟習。只是地景畢竟一層層刮去。(國
中部、司令台、網球場……?)我只是
沒有愛到需要一磚一瓦一一比對。


游泳池還在就好了,張士豪和孟克柔的
游泳池。《藍色大門》曾經澆灌了我對
即將前往的台北(=附中)的所有虔誠
嚮往。看一次可以失眠一晚,不知懷抱
的是失落還是遺憾。我知道游泳池也要
拆了,換成頭頂有奇特草叢的流線建築。
All That Is Solid Melts into Air
所有堅固的事物都煙消雲散了,遑論記
憶?


操場在深深黑暗裡,轉頭一看就是101。
通體輝煌,彷彿地老天荒。那一刻差點
以為終於可以很順利的哭出來。時代畢
竟是倉促的,過程遺失在轉乘又轉乘的
途中,忘記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一向
是不敢許願的人,但是多懷念曾經抵著
一整片洪荒去發誓的力氣。那時什麼都
不懂,什麼都不懂。圖書館裡有可愛的
學弟,蹺掉自習在聊天。新北樓燈火通
明,不知道哪一盞是我。對生命同樣迷
惘,覺得體內有一隻浩克,在書桌前耗
成一灘蛞蝓。多年後重返自己的年輕時
代,留下短簡殘編,等待被郢書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