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完《軌道:福知山線出軌事故,改變JR西日本的奮鬥》,很簡單的想法就是,鐵道運輸花這麼多人力、這麼多精神在克服安全風險,「鐵道安全史就是鐵道事故史。」
雖然把很多人(乘客)的性命操縱在一個人(駕駛)手上,好像很危險;但其實背後是一整個精益求精的安全系統。
當然,他們也會犯錯,也有嚴重的事故,甚至因為抓戰犯等組織文化,會有滅證、掩蓋的黑暗。
可是我們再來想想與它相對的私家車部門。
私家車是放任上千、上萬個別駕駛到道路上去玩風險遊戲。每天流動於道路上數量龐大的駕駛裡,只要有「一個人」恍惚了一秒,或精神不濟,就是一場事故。
何況台灣是用什麼標準在放行駕駛,這個大家每天在開車騎車,比我更懂。
鐵道運輸的駕駛要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上路,還有各種設施裝備等硬體的、人員文化等軟體的「防呆措施」以避免犯錯後的嚴重後果。
人是一定會犯錯的。日系的《軌道》與美系的《並非意外》都把這件事當前提。問題在於:如何用各種舉措降低必然的錯誤,以及盡量讓犯錯後的後果不那麼嚴重。
可是台灣交通無不對這一切原則和人類慘重傷亡累積出的教訓,背道而馳。
因為日本交通權學會的邀請,我要供稿一篇談「台灣交通權的發展」。目標受眾是日本人,我刻意引用一些日本著作,如最近正在著手翻譯的《私家車亡國論》和其子弟的《交通權的思想》,也提及司馬遼太郎30年前造訪台灣的批評:「台灣是車輛優先。」並且用日本人很愛的一個詞,叫「自己責任」。
日本媽媽從小就教孩子不要給人添麻煩。一部分也使日本社會總有股壓抑與冷漠,比如不太愛讓座,就有人歸因於他們認為你手腳不利索或者當了孕婦,都是你自己的問題或個人的決定,該負「自己責任」,沒有人有義務對你差別待遇。
我說,台灣交通就是一個公部門全面退守,既不提供其他種移動方式(連步行都予以剝奪),也僅以最低標準進行駕照監管與違規執法的領域。
易言之,移動是台灣人民的「自己責任」,因而頻繁且慘重的事故亦復如此。
車禍好像是你活該,但其實是政府把台灣人拋荒在大眾運輸缺乏、你只能仰賴自駕私家車的「交通沙漠」下的必然結果。
這真的是把台灣人當芻狗。我每每想到,或者像現在出門「體驗」台灣街景,感受被漫溢出來的車輛圍堵到毫無立錐之地、硬生生截去雙足(「足を切り捨て」),就會忍不住痛苦:這是什麼活生生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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