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29日 星期六

〈如果父親寫作〉

雖然黃錦樹曾說「台灣的文豪未免太多,多到讓人沮喪的地步」但他的寫作才神到常常戳中我G點,那篇〈如果父親寫作〉直接雷擊到我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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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父親寫作〉可以拿來1講解後設小說,2和張大春作個對比。

1,在這裡,為了讓父親能夠寫作,他不惜抹去「自己」。這裡的我是作者和敘事者的合一:父親必須去讀書,必須朝發夕返,搭長長的火車到新加坡旁聽南洋大學的文學課。

他不許這麼早有孩子,也不能多生。

和妻兒終其一生困在膠園,不是寫作的父親應該走上的路。從小說開頭他就跟你說:現實是父親過世十多年了,而我想構築一個反事實的家族史故事。明白說了:這是假的。我在寫小說罷了。

但是2,他的後設=讓你清楚意識到「有個作者正在寫這篇小說」,並不通往虛無=絕對的不信。

張大春作為80年代弄潮兒,正是以一尊毀天滅地的紅孩兒之姿,意欲敲毀所有建制。什麼黨國神話,無非粉齏。那時民主派或本土派還當他是同路人呢。

但時局繼續走,他的真面目日益清晰,他反的不是蔣也不是黨,而是他媽的全部。民主不過笑話,獨立何妨嘲弄。他「謊言的技藝」並不帶來真理,「後」到極致便是終極的不信,萬事萬物各杖三十。

比起來,黃錦樹的款款深情肉眼可見,偶爾滑稽也不掩他念茲在茲的「文心」。

在黃筆下,他的父親曾有三條路可選。一是回到大陸,一起建設新中國,但那只不過淪為邊緣的「歸僑文學」;第二條路是走入森林,那勢必只能是「馬共文學」;第三條才是為「經典缺席」的馬華文壇虛構出經典的馬華文學......。

2021年5月28日 星期五

在「同島一命」之後...

經朋友提醒,為什麼台派這麼愛同島一命,可能是強烈的島=國的連結,地理邊界重合於政治版圖,完美的國家想像。

但事實上揆諸歷史,甚至此刻正在發生的,何曾「同島」?又與誰「一命」?同島一命在這個意義下反而暴露了其本島中心。除此之外,再無他島。

原稿裡我的提問本來是「你知道這座『島』指的並不是台灣嗎?」但怕敏感的台灣人又覺得被撕裂了。離島人的輸誠要更猛烈,不能有一絲可供指摘。

還跟主委討論如何擴張「島」字釋義,強調同島的島是一座群島?但同島和群島明顯矛盾啊。所以我其實比較偏好同海一命......

文刊出後,就有網友說,同島一命最早應該是一江山島戰役。

一江山在浙江外海,狀態很像今天的馬祖。1955年國共時隔數年在島上再交戰,最後中華民國當然是放棄了,連同東南方大陳島居民撤退到台灣。否則今天意外的國度就是台澎金馬一江山大陳。

同島一命出現在當時。

「當時擔任守軍指揮官的王生明,最後一次與大陳防衛部通話時說:『要將最後一顆手榴彈留給自己。』鮮血染紅了海水,王生明將軍與守島將士『同島一命、與陣地共存亡』的犧牲決心,令人動容。」

主委說,這個同島一命的意思跟我們今天的好像不太一樣,他的同是介詞,「我跟島一命」。

沿海島嶼不斷退守的故事,在台灣研究的脈絡裡也不太提了。國軍的光榮史觀確實也讓人褪黑激素發作,呵欠連連(要被老兵罵了)

但無論是一江山或者馬祖,都不是台灣,而是保衛著台灣、替台灣擋死的島(要說替蔣政權也是,但兩者分不開啊)此刻,台灣人用得很爽的同島一命,是從這些島上來的。文章希望有委婉的提醒這件事。


2021年5月20日 星期四

校內小品文落榜三則:您好像還18

今年投校內文學獎小品文組的,每一則都寫得很好啊,但只錄取ler一則。人在英倫的蔡財讀完後說:您好像還18。(單位是公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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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物與地點:總圖

剛入學的那一年,我彷彿自投浩劫。桌上是怎麼讀都沒有盡頭的書,手機裡是怎麼等都不曾已讀的人。我總是心懷憤恨,圖謀不軌的,讀書。寒假前夕的圖書館,人已經歸鄉殆盡,只有我在能接觸寒冷空氣的窗子旁,噎著鼻涕,埋首書本,手抄原典,一字一句。

好像我的心無旁鶩,都是為了自己,從來都是為了自己。不是什麼失敗的、有如台北晚風淒楚迷離的戀情。

因為曾在閉館前夕,人潮闌珊的自習桌前等他最後幾節課結束,此後來到這裡,我總在書架行走間找他的身影。雖然明白他早已不在那裡。

楊佳嫻詩寫:「青春深邃,一萬本典籍投下的影翳……」我就想起那年18,仰望總圖,知識仰之彌高,而我輩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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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與植物:四言

剛入學時,同學替我在流蘇花樹下拍照,跨在紅色的自轉車上,衝著鏡頭,笑顏晏晏,準備騎回高中母校。照片下標:「現在就走,逆著駛回青春。」

流蘇花像它平常一樣靜謐,小小的、上翹的四瓣。只是一整樹一齊開花,忽如一夜春風來,人間三月便飛雪。小時候讀張曉風,她說看名字以為流蘇應是絛絲狀,臨風飄逸。沒想到精緻小巧,無味無聲。

這是中文系的膝跳反應了吧。詩可以興觀群怨,可以事父事君,亦可以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文章結尾她說:「我要叫它詩經,它有一樹美麗的四言。」

外島工作那年,也有一樹詩經栽在我窗旁。也是春天一到,花開時節動京城,讓我想起臺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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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物:那年大一國文課

我其實不懂,怎麼上了大學還有國文課,以為國文還是文言文翻譯,閱讀測驗排列組合,應試作文上升結尾。

但老師英姿颯爽,一點也沒有字正腔圓的刻意。老師進場那刻,大衣一甩,是為女爵。老師留日回來,作風時髦;老師閃閃發亮,顧盼流眄。那時我豈知接續的是其來有自的殖民地摩登,崇尚老師也是向前母國上升階序的瞻仰。

老師展開的星圖截然不同於定於一尊的古典中國,沒有詩經左傳,唐詩宋詞。有台大的椰林大道,是日本殖民者的南國想像;有當代原子化的疏離人際,從《挪威的森林》的早稻田到《鱷魚手記》台大的年輕寂寞心靈。

也是老師主動寫信,阻止我轉系,鼓勵我,寫下去。

那一年,老師帶我重識二字:文學。

2021年5月19日 星期三

美美好好的邊界

ytb「我是江老師」

在看江老師陪兒子彈琴,彈對的地方太有成就感了,小時候學東西不就是被那份成就感支撐下去的嗎。但漸長大才發現那何其奢侈,哪有學什麼都順順利利,步步高升的。

高中作文好像很少拿超過一半的分數,每次吃下12分14分就好像生吞ㄆㄨㄣ。我堂堂校內文學獎首獎得主欸(由天心阿姨手中領取)......隱隱覺得不對,老師您有寫過任何大作嗎我倒很想拜讀。但眼見同學拿高分還是很酸。

跟巫醫說,喔也跟林晴灣說,唸這碩士太歡喜了。偶爾還是牢騷滿腹啦,但最樂於跟同學打鬧,像進修推廣部的阿姨愉快地下班來心靈按摩。最主要還是,不太迷惘自己的能力和定位,大致掌握能力和興趣的邊界,不用硬去變成我不是的模樣。不用上下求索以刷存。

形於外可能渾身是刺,要鬥人怨人才能在人生rank裡升等,證明自己有價。整個10代和20代都是這樣過的......羅士哲說大學是他看過聚集一堆最沒有信心的人的地方。誠哉斯言。

除了家庭的實業背景,馬祖一年對我影響很大。我喜歡海的女兒們(對,我的重要她人幾乎都是女性)活得自由自在。或者雖有羈絆、不解,仍能分辨意義,全力以赴。

不想太把學院那一整套操演邏輯奉為圭臬,但仍覺得知識是有用且有趣的。想繼續走在這美美好好的邊界上。

2021年5月15日 星期六

戰後文學景觀的斷流


戰後KMT政府替我們切斷多少東西?

在文學上,戰前台灣自己的東西沒辦法承繼,不只牽涉到語文需要翻譯,如果內容又有一點向殖民政府「交心表態」(其實常常只是交作業啊...)之虞,就等著被槍斃(費鴻泰用語)

中國那邊左翼的東西也讀不了,所以直接從魯迅開始失去。魯迅,郁達夫,蕭紅,老舍,錢鐘書。喔,不一定是內容怎樣左傾紅統,只要作家留在大陸,沒有跟著KMT過來,他的書就會被禁,比如沈從文?

堵住這思想的兩大支流,留下來的就只剩「五四」那支,我們在民國台灣滾瓜爛熟的:徐志摩(他是死太早了不用選擇過不過來吧),梁啟超(他也是,啊到底有誰是活著過來的啊......),喔胡適。

要不然就是敝帚自珍的「五千年輝煌歷史」,手口不對應的上古文物。

加上政治的箝制,戰後文學的乾枯其來有自。好像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全不見了,空空遺忘了。無可繼承,烏何有之物。

我懷疑那套纖弱的文字唯美主義,就是後來從中文系發散、黏附到教育體系裡變成「作文」的那一套,根本就來自於上游思想水脈的斷絕。

還有語言。看日綜訪問高齡者,發覺:「年輕的訪問者和這些老到變成酸梅的人瑞歐吉醬歐巴醬,講的是同一種語言耶........」雖然語言一定有變遷,比如戰後日語湧入了大量片假名標音的外來語之類,但基本上還是能挑選著字進行交流溝通。

反觀我無論是和我的台灣阿嬤,或者馬祖外婆,生活中最流利的語言,已經完完全全擦肩而過。一整世代的舌頭像被鐮刀刈過,齊根掉鏈。

困難在比如日本年輕人想問祖上家族史,二戰時如何如何,可以輕易坐下,跟家裡歐吉醬歐巴醬聊起;甚至中國也可以,看他們那方言講得整整齊齊;韓國也不至於被清洗過。

長大過程中覺得,某種「文化景觀」的乾澀,諸如想到台灣自產的小說要嘛太淺、要嘛太深(詰屈聱牙,不一定多「深」,如駱以軍),似乎只能尋求外援,讀哈利波特之類的。也許一定程度都可以往前找到答案。

2021年5月14日 星期五

新高漫畫集團與黃金穗(1915 - 1967)

 

近日讀書不思議:

1940年代,台灣出現了最早的漫畫團體,成員都才10幾歲。他們出名到日本內地還有漫畫愛好者專門來台找他們。

日本戰敗3個月,他們被其他人找來合辦雜誌,主筆在日本時代就看中少年團,還請了日本漫畫大師來手把手教學。

雜誌雖然有藝文相關內容,但也很注重視覺,封面是旗袍女子走在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城樓下。內頁也留篇幅給漫畫少年團體,讓他們可以大畫特畫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的內容。

但就是因為通貨膨脹,加上二二八,本來特地從新竹搬到台北要熱熱鬧鬧別開生面的雜誌,滿懷期待發行的「第2卷第一期」就成了告別之作。

少年漫畫團的成員到了50年代,畫出當時兒童界的大IP「諸葛四郎」,被羅大佑寫進歌詞裡: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走了那支寶劍?」

圖片來源:【你所不知道的台灣漫畫】台灣第一個漫畫團體,
https://taipeimanga.pixnet.net/blog/post/88127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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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是哲學家,是我(恐怕)無緣的學長。

黃金穗(1915 - 1967),新竹人,保送到台北高等學校。當時的台北高等學校是台灣唯一能繼續升大學的管道,競爭非常激烈。他高三時從主修英文的文科甲類轉到主修德文的乙類。

我跑去查到底有多少類,維基說日本舊制高等學校除了文理分科,文理科下再分甲乙丙類,甲修英文,乙修德文,丙修法文。

黃金穗20歲考取京都帝國大學(先輩!),師承京都學派哲學家田邊元,主修哲學、副修數學。這真的太屌了吧.........

太平洋戰爭時因為父親過世回台,戰後受延平學院邀請,開設「論理學」。延平學院也很值得講,它是戰後第一間台灣人自己開的大學,老師很多都是東京帝大出身的台籍菁英。但二二八事件後,官方認為延平「私藏武器」??下令停辦。

延平事件裡,許多師生被關被殺,黃金穗遠走琉球避難。1958年受台大哲學系邀課,翻譯笛卡兒、用英文建構理論,1967年病逝台大醫院。

ok我承認被他的學霸黃金腦震懾,但竟然完全不認識他而二度嚇到。



2021年5月11日 星期二

海峽讀書會:《海浪的記憶》全

 海峽讀書會又擱來啊,睽違兩週,這次是《海浪的記憶》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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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飛機爆胎事件

解決方案當然不是第二家航空公司進駐,一票難求應該處理旅行社包票(甚至北竿~南竿都沒有船位!)

→鄉親難道不知道罪魁禍首?

A:知道,但應該也認同人潮=錢潮,所以有第二家航空公司進駐,能多飛三五班,觀光業發大財、鄉親也能飛,Dr. Win-Win。

【抵抗強勢文化入侵?】

蘭嶼達悟在受到殖民、強勢文化入侵前,就已經擁有一定的「主體性」,意思是至少他們知道「什麼是『我們的』文化」;相比之下,受到「軍管現代化」的馬祖並沒有相對應的文化主體,沒有東西和方法可以抵抗對馬祖的文化入侵。

現今對馬祖文化的詮釋也有侷限的危險。如戰地政務下的南竿人普遍有看電影的經驗,被稱呼為馬祖的天龍人,馬祖記憶似乎仍被某些「菁英」把持;例如作為對照,漁民家庭出身、真正經過貧困、或者身處「離島」者,未必會這麼額手稱慶國民黨(不過家母…><)

家母作為反例。〈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陳有三身為殖民地的「小知識份子」「新中間層」(vs真正被壓迫的底層、以及真正習得高等教育到能從事反抗的文化菁英),被教育到識字、能從事基礎文職,是為了殖民者服務。家母也就是軍管現代性下的新中間層?如同戰地政務下識字的村領導,其實是服膺於統治者的意識形態,並且為了統治者服務的。

【蘭嶼的漢人奶水vs馬祖的KMT奶水】

馬祖漁民的精神疾病高發:被當成間諜、互相糾舉(戰地政務下的金馬有五戶聯保制,幹),甚至被派去對岸當間諜、刻意釋放假訊息,在兩岸政權間都有可能要面對嚴刑拷問的精神壓力。鄰里間也不乏異樣眼光。

夏曼藍波安:「自慚形穢……雕刻在我一直吸吮漢人奶水的胸膛裡。」vs馬祖會高唱「喝奶水」的一代,是長大就直接受國民黨教育的一代。但是再長一輩,見識過國民黨登島的殘酷對待,甚至身為直接被當成匪諜的漁民──訪問愈老的漁民、長輩就愈不樂意提,因為傷痛,或者會開罵。

雖然都很貧瘠,但達悟族人有自給自足、傳統(有文化/族群意義)的生活模式;馬祖長者生存的封建、貧窮,遭遇了KMT,反而認為是「比較有條理的土匪頭子」,反正生存本來就很辛苦,故而會感謝KMT帶來好一點的生活。

馬祖雖然是中華民國(不管在大陸還是在台灣)的邊陲,但因為被迫成為意外的國界,反而成為:「華」文化/意識形態的生產重鎮,甚至核心。加上沒有文化主體能跟強勢的KMT文化輸入作抗衡,因此敞開雙手雙腳,擁抱了KMT帶來的一切(華意識形態?貨幣自由市場?教育與勞動的階序?)

【軍管時代的遺緒?】

夏曼藍波安:「你不去與土地直接勞動,與海洋接觸的話,你是不會珍惜生命與尊敬生態的。」→以前的馬祖還是有這套系統在裏頭:留地瓜種,隔年還能再種地瓜,永續。但現在交通便利、貨暢其流了之後,所有物資都來自台灣,就不需要去思考說未來我是不是還是需要這些。

演變成:「反正錢都買得到啊,反正政府會解決啊。」

「現在觀光產業讓我聯想到軍管時期」,賺快錢、賺一次財,反正阿兵哥(觀光客)也不太在意品質?也因為唯有經濟是我能掌握的,政策就交給政府,他們本來就應該去幫我們解決水、解決物資的缺乏,所以也不會有能動性去解決問題。

馬祖人/台灣人的失敗主義:來自軍管/戒嚴時代的「政治效能感低落」?(意見無法上達天聽,不能參與政策,人微言輕,說什麼都沒用)→民主化之後的病徵變成:先罵政府!但具體的權責單位?具體的問題討論、解決方法?完全不知道也無庸知道。居民自己沒有能動性,把決定權、權柄都交給政府。

「你這樣講讓我想到納粹XD」

「什麼都是政府要解決、政府欠我們」

(對!虧欠感!)(就變不負責任的巨嬰)

抱怨。與應該把抱怨公共化。(社會學的想像其實就是這個啦)

【我們的島嶼】

與土地的勞動、或者接觸,感受到季節的遞嬗,是非常重要的。生活在都市或工業區邊緣的我,又回到被保鮮膜、鋁箔紙包覆,不接地的生活。

「城市裡的人高談『永續』會讓我覺得非常淺薄。」城市就是剝削鄉村、剝削周遭而得到資源、而成立的。地方工作者在還沒有確認安全前,就會預設所有人都是敵人,所以會小心翼翼地把界線、把門檻畫出來,經過考核,才會認為你的確是想為島嶼做什麼事,而不是只為了短暫一個計畫、賺一點錢,「否則會很傷害島嶼的人的情感」。

而現在這種方便速食的「文化建構」?讓島嶼的本質慢慢導向,我認為失序的方向:「我現在覺得疫情開始後,包括地方、中央政府端,都會讓我有失控的感覺。比如我還是會擔心疫情,但人這麼快速的移動,一定會有漏網之魚。」馬祖等離島似乎成了解壓閥,代替外國承受了疫情的風險。

怎樣算是通過界線、門檻?「對於島嶼要有問題意識。」不能講一些很虛的話:「跟馬祖一起走下去」問號問號??所以就算有很大咖的策展人,「但我不是很在乎,我沒有要走藝術界、變很有名,我就是要當馬祖人。」

以下發言值得被銘刻:「用自己的方式,讓這個島留下值得留下的人。我希望多花一些時間跟島相處,不然我講的東西也會很塑膠。擁有發言權很重要,但也要思考發言的內容。我不喜歡一直講。我要調整我的時區,我要擁有我的時區。我不想要隨波逐流。」

蘭嶼是一個很有文化主體性的島,有夏曼這樣的人在二十年前就意識到文化流失的危機感。但不知道在馬祖是不是有人認知到:其實我們有自己的文化主體性。現在講的主體性/特色,仍然淺薄了一點,比如馬祖話、馬祖「海鮮」(很多都從台灣來的,市場的乾貨都大陸的啊)

馬祖話怎麼淺薄呢?「馬祖話很棒,但我自己沒有很好的去操作(學習?),所以說的時候很薄……」

#掐米媽媽馬祖話課

【小島與大島】

現在文化處是有把事情轉化成圖像,讓更多人去理解,但卻交給台灣廠商去作,會覺得稍微違和。以及,未來是不是也只能透過圖像、而不是經驗去學習馬祖?長輩作為老師一一凋零,即使媽媽輩也因為受到華的教育,馬祖話(與相關知識?)不這麼純粹了。「所以我想透過自身再去學習地方的智慧。」

非接觸差異文化/族群不會了解我島文化的重要性。在馬高讀書的經驗,認識來自四鄉五島的年輕人,才能比較其他島嶼的生活經驗;赴台灣讀書的經驗,才知道本島人的生活,以及本島人是怎麼看待馬祖。

在揪集馬祖年輕人一起工作(觀光導覽培訓)的過程裡,讓他們知道:你的知識採集是有用的,而且還不夠。

對自己的文化有認同、有自信,都是要經過別人的讚美。本來想:「馬祖有什麼好看的?」發現觀光客是為了夕陽而來。

雖然台灣史不是完全屬於馬祖,但如果我們理解馬祖文化被輕視、被開歧視玩笑的不舒服感,那我們也應該學習其他文化的常識,我們也在多元文化的共同體中能有一席之地。

#島嶼大學→#島嶼高中?馬祖本地少年是我們下一批主要客群。

海洋大學的定位?聯合大學之於苗栗,能不能夠海洋大學之於馬祖?


2021年5月10日 星期一

主體在說話

 

文學的意義是:一個主體在說話。

它身上會有時代的痕跡,族群的印記。夏曼藍波安的海和劉宏文的海是截然不同的海,蘭嶼的漢字和馬祖的中文也是截然不同的語言。

就算是殖民,戰後龍瑛宗修復出來的破中文,和被強押進漢字系統的夏曼藍波安的破中文,也不是一種文字。遑論離散華人。

都受過日本教養,其生也早的龍瑛宗(1911)在戰後要趦趦趄趄跨越語言的次元之壁;陳映真(1937)、郭松棻(1938)卻可以捏成典雅、纏繞、綿長的日式中文,自成一家。

我們可以向上建檔歸類,把它們分進所從屬的時代、族群的資料夾裡,想辦法建立彼此的聯繫,像古人把相隔幾萬光年的光點連成星座,唐老師再來羅織它們在你上空盤旋出什麼意義。

但不要忘記,每一個人還是不同的主體,在雷同的泥淖裡閃爍著變異。

陳映真義無反顧的走向紅色中國,即使「聽說大陸的革命墮落了」也在所不惜,無論文革、六四都不曾動搖,最後亦「落葉歸根」,死在北京;

郭松棻旅行一趟文革剛落幕的大陸後,「洗去左傾風塵」,用本名重新拾筆,回到文學創作,「更加小心翼翼,保持距離地書寫個人記憶,從人性裡,探索歷史與政治。」

所以為什麼駱以軍令人厭煩。

因為不管邱妙津、李維菁,一死去就成為永恆的客體,她不能再幫自己辯護,跳出來說媽的請移開你猥褻的嘴。

有人卻仰仗著我是活人、我還寫字,兩大主體特權,把不能發言的客體,翻炒糊弄成自個「小說」裡的焦香菜色。這根本不只是「拿他人生命填自己磚瓦」,是貨真價實拿他人無生命來強暴了。


2021年5月7日 星期五

《大象死去的河邊》:一個有限赤化的台灣?

 


誰知道二戰過後,國共內戰,中共竟然兵敗如山倒,蔣光頭把毛主席送到剛剛離開殖民統治的台灣省上,並法外開恩,容許毛極有限度的把剛收復的這座島當他共產主義的實驗室。

毛主席為了臥薪嘗膽,改姓為音近閩南語「冇」的「卯主席」,並努力學習島上通行的閩南語,可惜被自己的湖南腔搞糊一切。

島上台北州保留給激烈反對共產主義、仍堅持說日語的台籍仕紳,留台中州、台南州給卯去搞,於是省政府總部選擇設在南投,群山環繞的小鎮,植有木瓜樹的小鎮。

(好猛............)


2021年5月2日 星期日

重讀〈植有木瓜樹的小鎮〉

 

一方面想用歐陽娜娜的演技對陳有三吶喊:「你清醒一點!」

一方面又覺得那種人浮於事、月領24圓、整個階級流動停滯的狀態,跟今天很像,只是24圓變成30K

論者有云,那是「新中間層」的結構困境:

你生來就是當殖民地基層螺絲釘的啦,中學校畢業有什麼了不起啦?有錢有本事的你同胞都直攻內地帝國大學,但還是比不上民族正確直接當主管好嗎

陳有三你呸,殖民地人就乖乖被統治、乖乖參與我們統治了啦呸

整部小說讀來,龍瑛宗強調那個陳舊市街、破落小鎮的污黑骯髒、臭氣熏天

裡頭的人都意志癱瘓,像被巫師下了泥沼術一樣

吼唷,跟今天也沒兩樣啊,我愛台灣,但討厭台灣人啊,拜託給我一個空無一人的美麗島哈哈哈

如果生在當時,恐怕也是得意洋洋的穿著浴服(還穿錯,這個細節真好)忙著貶低我親愛同胞的假日本人吧

還有百年老病,說年輕人「書讀太多讀笨掉」論。這是我外婆的原話。那些讀了點書早生幾年卡進一個好位置的本島油膩男,轉化進他們的嘴裡大致變成:

「書讀很高但沒有社會經驗啦」

「不懂人情世故啦」

「還要磨練啦」

「破殼小雞啦」

「覺青啦」

云云。

擺老百年如一日,賣老永不退流行。

對了,那個很超脫、不似在人間的林杏男長子竟然說:「這小鎮的空氣很可怕」......根本是伊藤潤二漫畫人物裡的發言。鎮民死掉會就地變墓碑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