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60年代軍旅作家公孫嬿筆下的馬祖,意外地很感動。
他們當然是為黨國服務,為鏟奸除惡,為反攻大陸服務。但他們也是最早描繪島嶼的人,儘管窮山惡水,還是奉命紮營戍守,用肉身走過窮山惡水,3D路面。
飄進碉堡裡的霧也是我熟悉的霧,在解除燈火管制依然比黑更黑的夜中央,伸手不見五指的霧。午後從山那頭掉下來,電話那頭告訴你「劉老師你大概要去搭船了」的霧。
貧瘠的土壤,把住民往海上驅趕。外祖父就是討海人,被「國界」切割得四分五裂,最後葬在台灣,離故鄉,離海很遠的地方。
馬祖不像金門,有求取功名傳統,有在地文人謳歌。我也很不滿戰後中華民國的捉弄,要不是「偶然的國度」機緣湊泊,家父家母不會牽起生殖的橋樑,我不會出生。
只是,就像依姐說的,「如果不是國軍,我們可能也要陷入共軍的戰火之中。」反事實的推論固然可以不必盡信,但不失為一種悲哀的思想遊戲,增加了評價功過的複雜向度。戰火保全可能有疑慮,但戰地經濟的繁榮卻是千真萬確。
如果沒有軍旅作家寫出孤島的霧,遙望過去,孤島依舊大霧茫茫,被虛空包圍。
軍人筆下「紅綠衣衫的馬祖少女」可能正是我嫁給國軍軍官,老夫少妻的大阿姨。也是這個女兒的探路,開啟了一家人渡海來台的契機。想到這,還是有一部分人不把我外婆一家當自己人,我就不能不難過。
實在羨慕純粹的理想——台澎獨立建國,金馬回歸中國——但那顯然不「頂真」,七十餘年根深柢固的體制,豈是這麼簡單能時光倒流,倒流後萬物還各安其是。困難的軛是深知中華民國橫亙在前,我們不能等閒視之;是處理它,而不是僅僅取消它,聲稱它從不存在。
是務實地,一點一滴把它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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