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智慧的馬祖長輩都看得出來瑋嬪老師的著作充滿缺陷。
文史工作者L老師不認同她寫馬祖是賭博之島,重點在於軍政府不合理的施政,而不是賭博帶給馬祖人什麼能動性。
老師說這幾年他不太受訪了,這些外來者只想擷取自己需要的元素就驟下結論。
同樣是文史工作者的Y老師說,那本書她讀兩頁就讀不下去,反而是聽到我和逸馨批評該書的節目,覺得很有意思,想把我們節目聽完,也認為應該好好來讀那本書。
功力深湛的長輩,「意義上的馬祖人」們多不贊同。
但長輩們練達周全,不願站出來指責,我完全理解。
可是那些知識界大佬到底在幹嘛?礙於利益格局不評論就算了,瞎捧還頒獎是幾個意思?向「真理」逼近不是他們的專業和職責嗎?連這一點都放棄,憑什麼得到任何人的尊敬?
另,瑋嬪老師能騙到的,就只有自卑、對馬祖一知半解的老人的讚。
廉價的吹捧,甜美的好聽話,當然是留給那些急欲被正教授以國際學術界之高度代言的渴望。
他們內在像一個黑洞,覺得馬祖人在歷史上遭逢太多辛酸,太艱苦、雅秀ㄨㄞˇ(受怪,siù uǎi,難受、痛苦,我外婆常講)
能被看到即是好的。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大學者。哪怕問道於盲,請鬼拿了藥單。
我覺得好賊,人類學者充分利用了田野的權力落差,取巧地討好地方,也就是那些被留或說被困在地方,瘋瘋癲癲、體無完膚的人。
她以為胡說八道,沒人有能力,或捨不得,反駁她。畢竟她慷慨的讚美了這麼多,堪比鼎盛時代的黃瓜魚呢。
從專欄發表伊始,就有一個老頭一直在他乏人問津的部落格罵我,瑋嬪著作問世時他則大表其讚。
本來我在想不被人注視就是他餘生的棺槨了,回嘴是長照的一環我才懶得無償援助。但現在想想,彎下剩沒幾年可用的腰,虔誠的拜了偽神,著實可憐。
2.
幾年前我還熱衷於塑造「台澎金馬,同島一命」的共同體論述呢。
現在我覺得最無聊的問題就是「馬祖的國族認同」。那是貧乏的本島觀點所能羅織、看起來最有意義的問題了。國共,或說中台大防。
比如之前那部《島國》,充斥懶得走進馬祖的想當然耳。
報導人只有一位空降來馬的台獨青年,我用膝蓋就能想到影片會問多無聊卻故作高深的問題;這麼多島嶼男女老幼沒人能交代一些平衡觀點,是當馬祖人都文盲,還是都死了嗎?
生活在邊緣地帶,貫穿馬祖人一生的約莫是實用主義。我不知道這實用主義是戒嚴意識形態在放射,還是刻意或無意去政治的政治。
但我不能、也毫無興趣代表馬祖人回答:馬祖將往何處去。
比起噁心的,假裝客觀中立,其實是想聽你忠誠表態的「未來」「應然」問題,我想多回答點實然的問題。
南竿場有年輕聽眾說,這聽起來像任何一個邊緣地帶的不平之鳴。
這種籠統也令人氣堵。重點就是交代:作為邊緣地帶,馬祖的邊緣圖景是什麼?換言之,曾經發生過什麼、能怎麼理解?馬祖人的反應又是什麼?
你要弄出一個抽象框架,什麼具體的內涵都不必挖掘,反正萬事萬物只消向上歸類,當然看起來很懂得思考,但究其實只是一種智性的矯揉造作罷了。
台灣的所有研究也都可以扔進名為「之於世界(或中國),一處邊緣地帶的不平之鳴」的焚化爐裡燒燒算了。毋庸去細究此邊緣和彼邊緣的細微差異了。這正是某些知識人最愛的研究方法、大一統理論。
表演愛學術到假戲真做,走火入魔。
如果說整座馬祖教給我最深刻的東西是什麼,那和瑋嬪事件帶來的啟示是相通的:具體。
京大肥宅可以聽一場線上演講就斷言「金馬對國家主義的批判是不感恩惜福」,瑋嬪亦可以帶著她的先入為主自由聯想。
我是何其羨慕他們的懸浮,彷彿整個世界、整座島嶼上真實的生命,都只為他們紙上談兵的逼格服務。
馬祖像代幣一樣,拉霸吃角子老虎給你777。
研究生賺到欽佩,大教授賺到聲望。所有人都賺到自我滿足。
誰嘩啦啦裝個盆滿缽滿後,會在意那一枚小小的、鏽蝕的、髒兮兮的代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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