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31日 星期五

風向雞


李問參選還有一個影響,就是很多嚷嚷割棄金馬的「台派」都閉嘴了,或者召喚出一批會為金馬幫腔的人。

只是,他們認同、理解的何嘗是金馬,而就是民進黨。

就結果論,這當然是很好很好的。畢竟政治有個秘密,朋友多敵人就少。

可是,多便宜啊,當一切都能當風向雞站隊,今日之我動輒打昨日之臉,搬弄嘴皮轉身把事實或價值倒進海裡。

我有時納悶我們在這裡滔滔不絕,行俠仗義,想喚來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啊,但這不是說我對政治絕望,遠遠還沒。

只是想起二十初時,深信現在不懂的,再過幾年,一定能看得愈來愈透徹,像我尊敬的老師、學長姐們一樣。

政治還有一個秘密,這個比較深啦,要品品:

喧囂很熱鬧,喧囂也很寂寞。

2020年1月30日 星期四

淺淺的海峽


中國熊熊身陷疫區,我用祖國軟件問候他,他說這裡不方便,我們用🐝談。

換到蜜蜂上,他馬上:yee哥哥,我想死你了。

哈哈,可不可愛?

「那你有想念我的粗口嗎?」
「有啊,特他媽的爽。」

但我不能透露他太多,他說他要低調很長一段時間,等到我們下次碰面再告訴我始末。我:「諜報片嗎?」

他回北方過年,那裡疫情還好,但學校在南方,是重災區,雖然帳面數字很不合理,明顯瞞報。「他們宣布無限期延後開學了。」

他那裡2度。「有暖氣,室內30度。所以我裸體躺在床上。」

我不想知道!

不過我覺得熊熊不夠特別,也不夠大,不符他北方身材,擅自升級為:羆羆。中國羆羆。

「這什麼字啊?罷加四點。」
「pi2」
「第一次看到。」

他把臉書註銷了,我說所以我都在講你壞話。唉呀,他說,低調。

「但你說了我什麼呢?」
「不告訴你。下次見面再告訴你。」

「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相信我。」
「我相信啊。」

...「或者等疫情緩和你再過來。」

天涯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2020年1月25日 星期六

負軛之人:賴香吟


我一直不知道文學研究的目標是什麼,所以就選了自己喜歡的作家來寫。

因為老師要求以文學理論為之,我只好「概念先行」地套用後殖民理論。

我發現賴香吟在寫作之初,就意識到:外在的威權君父在崩塌,但生活週遭仍充斥許多小權威興起。

比方對她的作品指手畫腳的文學前輩,比方對她寫作一事斥之為「逃避」「潔癖」的知識社團學長。

但當時她筆下的角色,還得不到語言抗辯,不知道她的寫作為何不是逃避、不是潔癖,只能弱弱地回應:「不要這樣說。」(什麼啦)

這個壓抑會變憤怒。所以接下來的作品,她這些菁英角色們出了社會,死的死傷的傷,很早先的就是目睹理想沉沒,發現政治只是一場盛大的算計,就算換了我們的屁股上台也順帶換了腦袋。

這是一種報復,我覺得,用淒慘的下場報復那些自視甚高的學長(主要是學長,他們比較愛對學妹作mansplaining)。他們當初號稱推倒、實則只是複製外在大權威,進到結構裡自然滑順地成為另一尊權威。

但這個態度很容易滑入「張大春陷阱」,即不相信權威,也連帶輕蔑起整個世界(可能因為「整個世界」都曾經來自權威所說的謊言),淪為「一切都不值得相信」的虛無。

賴香吟離這個黑洞只差一步之遙。徵候反映在她對「死亡」的處理。

這裡又有另一條線,就是邱妙津。賴香吟一度被迫成為邱妙津的代言人,這對寫作者而言多沉重、難堪,好像你失去了自己的咽喉,發出的永遠是別人的聲音。

所以《其後》這本低度虛構的「小說」,基本上就是拿來「刮除藤壺」的,用意跟朱阿姨天心與她怨毒著述的《三十三年夢》異曲同工。

她藉這書處理了好友肉身之死,和她被好友的死給僭越的生命。她在信義誠品的發表會我有去,已經是2012年(幹),她寫給我的書籤是:「為了忘却的紀念」。

下一本書《文青之死》我認為是她轉折的樞紐,她開始直面兩種意義的死亡:肉身的和精神的,並把它們合而為一。肉身之死就是死,但它也是終極的無意義,跟精神上理想的殞滅編織在一起,可謂悲劇中的悲劇。

憑賴香吟早年寫下棄絕了理想、也被理想棄絕的人們,她要慘可以慘到谷底。

但沒有。

特別是最後一篇〈文青之死:A Fond Farewell〉悼念了死去的歌手、死去的演員,文青時代愛聽的歌、迷戀的電影,自己雖深陷柴米油鹽的牽絆,老公也認為文青時代是不夠成熟的屁孩,可是重來一次,她仍願意再次文青,信奉那些理想,即使有一天會步入「日常」。

這篇非常重要。她肯認了日常、勞動的價值(用藝術換錢、不那麼高蹈),但也沒有否定年少的理想。

她向死者告別,並且從新生命的身上,發展出倫理的面向:如何面對前人的死亡?「向死而生」,好好過每一天;還有「向未來而生」,留下更好的世界給孩子。

所以她接下來的實踐也就不足為奇。《天亮之前的戀愛》在拯救漂向時間下游,即將被無意義的黑洞給吞沒的作家前輩,免於他們精神生命(即作品)都湮滅在歷史裡的第二次死亡。

在這本書裡,賴香吟以同行身分評價前輩,這完全是心有所愛的表現:不愛你我根本懶得理你,任你被落入歷史的「千層派,萬人塚」。

老師說後殖民不可以走向另一個巨大主體的建構,所以我只說:選擇往上溯源到三皇五帝,還是溯源到龍瑛宗、翁鬧、賴和,就等於選擇嫁接到不同的文化脈絡和價值。

在裡頭,賴香吟展示這些老祖宗對抗殖民者是如何小巧騰挪,動輒放聲吶喊。反抗不是從我們這一代才開始,寫作老祖宗早就跟殖民者玩上了陽奉陰違,躲貓貓的淘氣遊戲。

當初面對知識學長的嘲謔,只是無話可說的文學少女,二十年後,終於以文學展現了無與倫比的力量。

不是文學攀比不上(狹義的)政治,文學就是政治,文學創造一套置身其中的感覺結構,讓我們以特定的方式、對特定的對象,記憶。

最後還是要用後殖民來說說事:從最初階的抗拒,到最高階發展「雜揉不同文化,悅納他者」的觀點,賴香吟行經死蔭幽谷,跨過台灣文學的黑色山脈,照出屬於她的曙光,對整部台灣文學史吹送春的生機。

「世界未必沒有錯,然而心靈也不能總是那麼脆弱」。

她形容葉石濤是「負軛之人」,她何嘗不是?

2020年1月20日 星期一

"HOME-LESS"


我喜歡馬祖,也喜歡台東。從2016年我去台東已經快十趟了,跟住了一年的南竿一樣熟悉。自己騎東海岸,騎完狂罵林晴灣並發誓再也不騎。

其實我是中壢人,但每次回去只納悶:這裡怎麼還沒被核彈炸平?(當然,家人順利躲進掩體~)對這工業城毫無感情。台北則是鑄造我後青春期的人格和知識養成重地,我喜歡它比較循規蹈矩和五光十色。可是也會讓你誤以為它是全世界。

怎麼說呢,我懷疑我、甚至我從屬的世代,已經不需要一個「故鄉」的概念。當然抽象的「中華民國台灣」會是背景,可是你說我是哪裡人?真的很難回答,每個待過的地方都捏了我一把,讓我流動成現在的形狀。

人生沒什麼快樂的事,搭長途車很煩,寫報告很煩,被罵也很煩。但跟朋友在一起就很開心。阿亮尋人時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誰啦?太老的橋段!是我爸告訴我的啦),如今應該是:凡走過必留下友人(ゆうじん,為了押韻)。

他們遍布四處,允許清淡開講,優雅的聊天。他們開心的樣子,讓我覺得方吉師所言為真:你這麼有魅力,當然要跟人在一起。

跟林晴灣整理出結交伴侶的幾個優勢:
「很好笑。」...ok
「學歷很高。」(?)
「家父可以投資他/她事業。」(?)

最後一個我忘了!

林晴灣補充:最後一個是反應很快吧,雖然不知道可以拿來幹嘛

喔,還有技術很好啊。(挑眉)


2020年1月16日 星期四

賴香吟,為了忘却的紀念


作為香粉,重讀1999年的〈虛構一九八七〉(舊稱〈虛構與紀實〉)依然提神醒腦:

「坦白說,社團裡的求知與談話使我感到做作,我想,我們彼此炫耀知識,唯恐暴露自己所知仍然停留在解嚴之前,唯恐同伴譏諷自己心靈不夠勇敢,這樣的急切,才真正透露禁忌在我們心靈埋下何等的陰影吧。」

這篇作品裡,往後纏繞賴香吟的所有母題都已乍現:文學-歷史-政治,甚至死亡。

這二十年來她非常篤定,跟她筆下的敘事者一樣--她們同一年進大學,也許可以揣測香吟自傳的成分--不受文學前輩鄭老師的干擾,也不理知識學長對她寫小說的輕蔑。

她堅定不移,就算鄭老師嘲笑她小說的結尾做作:「你們年輕人常常動不動就喜歡搞自殺。」
學長則說:「好像喜歡文學的人總是過於潔癖或理想。」

因為她蹺社團。要是今日之我替敘事者翻譯出壓抑的心事,不過就是:你們招展知識的炫麗毛皮一邊刷存,一邊想遮掩人格和組織的藏汙納垢罷了。

外面,國族的君父倒塌了(那年1987);裡面,她頭也不回地離棄這些把地位和話語當陽具在亂督亂刺、頤指氣使的噁男。

搞自殺的文學最後出現什麼?2012年卸除藤壺的《其後》,其後是「翻越台灣文學黑色山脈」(劉亦,2016)2016年的《文青之死》:人皆有死,各種意義上的死,但也是死亡才把日常擠兌出意義。那是倖存者才能代言的,生的奧義。

過於潔癖或理想的文學少女,最後以寫作成就出什麼?2019年的《天亮之前的戀愛》,把日本時代的寫作前輩,一一從歷史的下游打撈回來。這既是國族工程最細膩的手藝,也是還原前輩的叛逆血肉:早在百年前就用文學,對殖民者小巧挪移,放聲吶喊。

她的出現是一脈相承。

文學即政治。

二十世紀末,人家還在間關花語,追憶天比較藍,她就看穿不是只有那些賣弄、喧嘩才是政治。路本來就可以不同,誰也別貶低誰。

我欣賞這份溫柔的堅毅。磨劍二十年。


2020年1月14日 星期二

第三勢力


我喜歡這次選舉。我喜歡我們這麼熱愛這個國家。這麼多青年在地方埋首努力:檯面上的候選人和他們走進阡陌的團隊。

還有更多本來就致力社區營造、返鄉創業的年輕人。

要抗拒都市的磁吸真的很難。我就做不到。要糾纏進地方複雜的人際網絡也很難。我也做不到。🤷‍♂️

只配作一隻?四體不勤的?閒雲野鶴。(緩緩鼓翅)



忘了跟誰聊起,為什麼金馬第二高票不約而同是台民黨?

他說:「不想投民進黨,國民黨又投不下去。台民黨不是說藍綠一樣爛嗎?」但時力也是這樣啊?

「然後又親中。」OK,得解。



小黨林立,但形成氣候的只有台民和時力。媒體結論:會投小黨的就是不滿藍綠,所以兩黨都打才能作出差異。

側翼則全軍覆沒。因為除了更radical的理念型選民,否則為什麼要投小不投大?大黨告急牌一催,選票就歸位了。

按照這個想法,如果想要有國會席次,時力的路線是對的。

單一選區限制下,除非和大黨合作,受禮讓、拿資源(曝光、樁腳、團隊),否則幾乎不可能選贏。陳柏惟、林昶佐都是這樣來的。

吃人嘴軟,如果又堅持要強力問政,叮爆恩黨官員,就會被稱背刺。

小綠和背刺的路線之爭,去年家變的發展就是:小綠派退黨,和大黨合作;背刺派棄守區域,但作出市場區隔,全力轉攻不分區,吸收政黨票。

這還是選制的限制啦。藍綠捉對廝殺,又上綱到亡國與否,等於所有縫隙都填滿水泥,沒有突圍空間,誰硬選就是以私害公的分票戰犯。

但我不懂的是,從第一次政黨票民調來看,台民都是時力的最大對手,又時力也標榜護主權,那更是應該拿來操作台民對於抗中保台的虛無、散漫。

直接導致台民一舉超越時力,成為第三大黨。

時力要厚植實力,的確是他們已經在做的:用複數選區的選制,先往地方議會送入大批年輕公職,讓他們回鄉蹲點,深入基層,林立口碑。

等到真的有實力,再在地方執政或國會單一選區(都是只選上一個嘛),和兩大黨三足鼎立。

目前看來國民黨會隨老年漸漸死光而慢速瓦解,「樂意被併吞派」在台灣流失殆盡,那就來到本土右派民進黨和本土左派互相競爭的時代了。

真的希望不要再被亡國感綁架,秩序繽紛的可能在主權喪失的威脅下,終究只能坍塌成扁平的選擇。多年前人們說的「毒蘋果與爛蘋果」之爭。怕被併吞,台灣人永遠只能含淚投票。

這健康嗎?該咆哮時還是得咆哮起來吧。

2020年1月13日 星期一

台澎金馬→台灣群島


冬天馬祖好冷好舒服,沒有觀光客吵吵鬧鬧。和四面八方回來的好友吃吃喝喝,不比夏天又熱又黏只想亂發脾氣(明明是你的問題。)

馬祖人:今年是暖冬。❄️

我:......暖在哪啦?



昨晚和闆娘對坐在熄燈的南萌,已很累了,她突然眼睛一光:「我又想到!」

黨國教育是黨國不分、「黨=國」教育,所以長輩效忠的中華民國,其實就是效忠國民黨。

對他們而言從來沒有髮夾彎,沒有從反共到投共的問題,他們的認同從來就忠貞不二:國民黨帶他們去哪裡,就是中華民國帶他們去哪裡。

所以當台灣(本島)的本土化運動後,有另一個國家認同興起,對他們而言,那個新認同的政治中心「黨外」,即「非國民黨」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否定國民黨=否定中華民國=搞破壞。



刻意提「台灣群島」,除了喜歡它的「創造性模糊」(跟「九二共識」一樣😊),也因為需要一個新的詞,來表達新的國家認同。

「台澎金馬」是國民黨定義的中華民國自由地區,是軍事撤退的過程中「意外的國度」,大陸時期舊政權的孑遺;「台灣群島」則是這個國家邊界在一次次的投票實踐、一天天的日常生活裡蝶變而成的新國家。

以前我也襲用「閩江口外的珍珠」描述馬祖,但馬的咧我連閩江口在哪都不知道。按照「台灣群島」的觀點應該是

......「台灣額前的珠飾?」

蔡英文口中的「中華民國台灣」,是它的過渡蛹態。



民進黨是否成為合格的替代選項,感動金馬?金馬新生代是否能帶動全島離開國民黨=中華民國的北京陰影,整合到台北為中心的台灣群島之中?

「答案在海峽茫茫的季風中。」

#旅台青年又旅台了

2020年1月8日 星期三

驕傲的台灣囝仔




ㄖㄖ回國了。

事發突然,半夜他又問我在不在,很想再回:不在!他說:見面說。

他下樓找我,說家裡有事,要馬上飛回去,「明天就走。」驚!

想麻煩我幫他寄書。我參觀過的,他在宿舍壘成一棟樓中樓的書,每本都細心裝上哈哈防滑書套,有壓紋的那種。

「我也用這個書套。」那一刻我就愛上他。也能代換成可以來一炮。

於是我半推半就,他花了一小時半,三更半夜,用拖板車一趟趟把他的雞零狗碎託孤給我,在我研究室砌出一道萬里長城。

不愧是擅長建造世界奇蹟的民族啊。

然後他今天真的就走了。Hornet說800公里。平常他都在我旁邊第一格,甩不掉。我可以像夏天靠太近的大型絨毛娃娃那樣抗拒他的擁抱和性騷擾。

或是運動完騎回國青買雞肉,撞見他孤單埋首吃微波便當。

他說,不能回去跟朋友說台灣不好、台灣人很難相處,我自己很積極說要來的,這樣會被笑。這不是直銷處境嗎?我懂這種可憐。

不能再call他來給我抱,嘖。

他回到牆裡了,臨走前表示不怕我私吞他的收藏,也很夠意思給了一筆安置費,雖然一直被我拗「皮夾裡好像還很多嘛。反正你台幣也用不到了啊~」

倒是留下了好幾本禁書給我,如果海關查驗,應該過不去的那種。

很煩,這國家,出版審查最後衰到我,要幫他「水路函件」。

他來自山東但在廣州讀書,很喜歡廣州的高樓大廈,可是最想做的是驕傲的台灣囝仔。我說抱歉啦,怪你爸媽。現在想想可能要怪他曾祖父母,當時沒跟蔣介石一起過來。

他說你知道山東在哪嗎?在韓國旁邊,所以我們吃很多Korean fish。說完自己咯咯笑,熊頭熊臉跟著毛茸茸的抖動。

海峽海峽,咫尺天涯。

2020年1月4日 星期六

神經病一以貫之


我有跟你們說,我的學生是他班上的第一名嗎?雖然只是間社區高中,不比諸位來自頂尖學府那樣出類拔萃,英文常常翻錯,我會毫不留情的捧腹大笑:樺樺就是這麼可愛。

樺樺則會比中指還我。

他非常認真。我最常問他:吼,你覺得我等下要吃什麼啦?(他:幹你真的餓死鬼)次常問他:你週末(或假期)要幹嘛?他永遠只有一個答案:讀書啊。

「吼唷,不要讀了啦,這麼認真幹嘛啦,去玩啦,去談戀愛啦。」我都這樣勸退他。

但他無動於衷:「吼,不進則退啦。」並補上一句:「哪像你這麼放蕩。」

我想起高中時跟家父唯一的話題也是抱怨書讀不完,家父的金句今天依然適用:「書哪有讀完的一天?開心快樂最重要啦!」我也把這句送給過度自我要求的小朋友們。

多年後我也怪他:「讀那麼多書有屁用喔?都你啦!」他一臉無辜:「我又沒叫你讀,你自己愛讀。」這是真的。上小學那一年我問他:「萬一功課不好怎麼辦?」(這焦慮會不會來得太早啊這位小朋友)

家父說:「很簡單啊,爸爸買一頭牛給你去放。」可惡。說好的牛呢?

樺樺今天問我會不會覺得這世界不公平,比如老師會很明顯對他比較好。我說可能分兩個層次耶,這世界是不是不公平?是。這是不是需要改善的狀況?通常要。看狀況。

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改變,或有能力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吼,可能最近冬天吧,就覺得很憂鬱。」樺樺說。
「我懂耶,我17歲的時候也是恨天恨地,憤世嫉俗。」幸好他沒有問我現在呢?我大概自己答了,「現在就...提醒自己不要變那種人,要很小心。然後找到有意義的事去做。」
「比如呢?」
「比如公領域啊。你在乎的事,相信能慢慢動搖的事。」翻開去年初讀的第一本書,筆記還貼在《美好的一週》:

要獲得意義感,需要找到歸屬,用正面的方式和他人連結;需要實踐使命,找到值得花時間投入的事;需要敘事,藉由敘事來認識自己和世界。最後一個很神秘,叫超然,是拋除自我的神秘體驗。

「用我朋友的話,可能是『跟高等靈魂連接』,意思就是她要去睡覺了。」XD

樺樺問我是不是不公平的那隻老師。我說,確實,我也很難抵擋成績好的學生帶來的誘惑,因為他反應就是快,作業就是乾淨整齊,出錯討罵的機會就是少,都讓你得到一絲身為人師的虛榮。

可是細想就知道,他們的優秀半點也不來自於我。

而且,我在帶班的時候,可想而知,花最多時間的不是他們,是學習成就不好的學生,要追在他們屁股後面盯他們寫完讀完背完。可是我最喜歡的也是他們,真的。跟他們相處很輕鬆,我很喜歡找他們玩。

最討厭愛說謊狡辯的,越聰明越討厭。

說來吾道一以貫之。一聽到鐘聲是全教室最開心的人,比學生還期待下課,比學生還討厭上課,經過其他班老師還在狂講,會認真同情小朋友。陽光大好的日子就趕學生出教室:「快出去玩!某某某,不准坐在位置上,去打球!」

神經病。

2020年1月2日 星期四

花憶此身所從出


我好像有種文字拜物的傾向,文字不夠美的東西,比如論文,會一點重點都記不住。

這可能也是我傾向散文比小說更多的原因,迷戀漂亮的字句,好看的臉孔。

其實又是要讚嘆錦樹,已然成為他的信徒。他說論文未必不能有文學的經營。已被植入他的一眾觀點,比如肉身的短暫。

這個感嘆其實很中國古典。陳志信說過,兩種古文明發展出不同的浩嘆,印度看見人世的荒謬,中國則哀感時間的易摧。

精神比肉身不朽,信然,而精神只能靠文字傳遞。

這個感嘆並非僅指向主體的及身而滅,而是感觸到,這具來自偶然的肉身、從大化中無端摶生的意識,只不過是漫長的歷史的客體:

你再力大無窮,也只能被塞進歷史的某一格抽屜裡被評價。

你再天縱英才,也只能繼承被給定的文明——它很小因為有限,它很大因為即使這麼有限你終其一生也下載不完。

為何啟悟總是來得這麼遲,在我們的肉身都已腐朽到半途之際。

李永平返回他的原鄉婆羅洲;張震嶽想起他的族名海雅谷慕。

劉亦和他的中華民國—台灣。

花憶此身所從出。

人之思索大於自身的格局,家國、宗族、歷史......總在很晚開始。永遠太晚開始。

2020年1月1日 星期三

五指伸直併攏


大家新年快樂
國歌唱起來
三民主義一波
億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