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4日 星期五

親愛的晴灣

 


親愛的晴灣,我現在大部分的生活都在工作。書還是會讀,但讀得比較少了,而且想把群學的翻譯理論書都付之一炬。都說沉迷於掙錢,但其實對未來有方向感。我後來能明白,人都是需要目標感和方向感的。無所事事的人生,美其名是自由,實則茫然,感受不到與人的連結,感受不到價值。就像你認識的以前的我。  


我的工作沒有想像中簡單,但也沒有想像中不開心。磨合期畢竟過去了,在學會讓自己腳踏實地,為「夢想」、「未來」、「責任」這些大詞彙而蹣跚學步的折返跑裡,好像漸漸理解自己的雙手雙腳真的可以完成一些事情、帶給別人一些希望。這是當時只求財務自由(當然還是很重要)的我所不能真的想像的事。學院裡的訓練像是天寶遺事,讓我有很多尾大不掉的抽象思考。在現實世界裡行走,真的很遙遠、虛無。但就像你說的,這讓我們永久性變成與眾不同的人--像太陽花時,在街頭(而不是教室)才又相遇的我們。有時候很受不了滿身是倒鉤的自己,但有時候又覺得,如果我不是那麼有個性,那麼想做自己,那這個站在這裡的還會是誰?站在人群裡覺得什麼都好陌生。有時候走著走著就哭出來。想對世界吶喊:這才是我,才是獨一無二的我啊……


偶爾還是很想遁世,尤其又和這世界摩擦的時候。只是很害怕一停步,就又回到剛來台北那幾年,一點成長也沒有的自己。日子都像是消耗的,很虔誠信仰文字和知識,把老師、學長姐、書都當神祇膜拜,鄙夷真正供養著我花天酒地的生活、深愛著我的人。鄙夷現實裡一切不按照理論進行的片段。那時候我們怎麼這麼不愛讀書啊?應該是隱隱然就覺得不對勁,但沒有語言說出口。是你先看破「這些根本沒那麼重要好不好」,因為當時你已經找到真的值得投入的事情了。看著你瀟灑移動、沒在怕咧闖蕩的背影,其實很羨慕。我就是碰到棉花也會受傷的膽小鬼,害怕人群,躲在沒有風雨的大學校園。也是因為你的積極,讓我在童立第二次的邀約後,認真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我總不能再聽你眼睛發亮、嘴巴機關槍興奮講著上山下海的冒險歷程,不能再陪你喝酒,冬天窩在咖啡廳讀無聊的理論……就以為自己也在過你的人生。


把以前的照片和網誌匆匆瀏覽一遍,你佔了好大的篇幅。我們既不像平凡人的姊妹淘,聊男人包包和下午茶,也不像我想像的學院知青,辯論著馬克思韋伯。那麼長的時間裡,一起出發去過那麼多地方,那麼多共有的時間裡,我們都說了什麼呢?


等一下我要從科技大樓出發,前往東區,照顧下線們。現在是早上剛上完嘉苓的醫療社會學、找Rita剪完頭髮的忙裡偷閒。讓人寂寞得瞎了眼睛的傍晚,蔡健雅唱的夜盲症的傍晚。我在台北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長了。未來還很長,世界也想住透透。城市以外的生活會是怎樣呢?上次走在外婆家10分鐘腳程的大學鬧區旁,覺得恍惚。城市裡沒有的小鎮生活,需要騎摩托車,盤腿起來和室友打LOL,夜深了就很安靜,摸索著另一具陌生的身體。「另一種人生」永遠是平行世界,永遠存有令人在意的機會成本。我討厭這句話,因為它太寫實:青春怎麼過都是浪擲……


你應該是看過我最多醜態的人了。從剛上大學的意志消沉,失敗的戀情,長達一年從死蔭幽谷走回來的恢復期。少女心的忐忑,天后S的傲嬌。上台談笑風生,說學逗唱,其實會花半個小時在台下緊張到胃痛。我其實,沒有想像中懷念大學生活,除了跟你深夜亂騎車,一起吃消夜,談沒完沒了的心,辯不過你奇特的看法和邏輯。當然還有boring to die的報告們。除此之外,離開朋友(好像也只有你,偶爾加上妙禪阿姨和昱安)的我,都不知道我在幹嘛。你好像覺得我很厲害,但我知道我一無是處。會那麼在意成績或卷姐,也不過是,生命裡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印證自己的價值,只好尋求這塊最速成、從小到大最習慣的浮木。


我想像過朋友們為了追求財務自由而跟我一起做直銷,但除了你。你就是應該過著(笨重的)仙女生活,騎氂牛逐水草而居,說走就走的任性人生。但今天連你都這樣了,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你向來是我人生裡最灑脫的人。你的大頭貼和文章都讓我有點擔心。反正不要隨便陳屍在台東喔,時間(和預算)如果許可我也很願意搭長長的鐵路去找你。親愛的晴灣,不要只是好好活著,希望你能夠像從前一樣,好好生活著。等你再興奮的跟我分享很多難以名狀、愛情社會學般迷離的抽象體悟了。

親愛的晴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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