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很薄也不算貴,但腦袋被轟炸機炸過一輪的感覺!!!(情緒化的三個驚嘆號)
性別就算了,那是北歐社會講到爛的強項。最深刻的是瑞典人落實「民主」的方式:從義務教育開始,不設專門課程,但明列於兩大教育目的之一(民主、知識)。從高一就會被分派到某政黨立場,參與辯論,連各地黨代表也會受邀出席。學校還會定期舉辦女性主義週、文藝復興週,每個科目都要帶入週主題的元素。
作者說得很好,把這些制度拿來跑龍套、上形式很容易,但要風行草偃,貫徹到底,很難。她敏銳地率先排除把責任歸因給個人的簡便結論,或本質傾向的什麼民族性啦,這類的。制度的完善當然是一個困難的社會工程,但制度如果沒有每個公民的意識,無論這意識是性別平權、是福利國家、是教育革新、是每年度薪資協商--這嚇壞我了,你可以跟老闆每年討論你想要的薪資、你的願景和你遇到的困難。這幾乎成為瑞典人的文化血液,而不用像作者形容的華人同事,要嘛(對工會)不聞不問,要嘛(對薪資協商)「先看上面的意思」。
血液裡每個血球都在吶喊的是:你就是力量。你也有責任。你的行動都將重新塑造這個你所參與的社會。
翻到下一章,節錄的是瑞典立法禁止電視對12歲以下兒童為廣告對象,因為認為他們有「免受廣告影響」的權利。嚇到拳頭都要吞進喉嚨了。我相信每個國家之所以採納某種制度,多半要看長期以來歷史的變化。現代化、工業化、民主化、經濟起飛……的時間點,當時的民氣,都會主導往後的社會共識和資源配置。
當然可以說,瑞典人的政治效能感很高,相信政府不貪污(相關法令和執法都嚴謹)、也會做好福利政策,建構社會安全網,故而願意接受高額稅負,受國家與社會全體互相保護。就算從賤業(台灣瞧不起的藍領工作),生活品質也不見得比較低。親子、親族間彼此經濟獨立,他們可以從事休閒、陪伴家人、自我實現。--咦,本來想插入其中一個變項說:可能台灣缺少這個環節,但發現這個動能系統陳陳相因,變成一個循環的因果鎖鍊。要學一套制度沒辦法只學單點啦。
太想移民了啦。我還是太討厭美式的消費資本主義,凡事營利、分潤、投資報酬率的運算。更討厭亞洲式的過勞美德。作者說得超好,那只是因為制度的不完善,負擔轉嫁到每個個人,比方勞動者,身上,最後竟然變成一種又褒忠又同儕競爭的扭曲文化。
本來以為作者頂多只能描繪一些浮光掠影(也算有貢獻了啦),但每則平易故事都大有深意,分析文字不多但幾乎正中核心,看來有雙鍛鍊過的眼睛。
台灣不是最差,瑞典不是最好。但既然我們現在所有的制度無一不來自其它國家發軔和實驗,那有另一種可能何不好好參酌。作者說不同的文化簡直像人類學式的思想實驗,給你What if(假如……)開頭的問句,但卻成真給你看,喔,原來人類真的能這樣生活。在學校談論政治不會死,父親人手一本《爸爸學》且搶著分擔育幼不會亡國(不過即使如瑞典,兩性收入還是有差距),盡力消弭天生的性別分界不會被天火硫磺燒成灰。
我相信這也是老調了,但翻這本書,突然有顆小隕石撞到我太陽穴,讓我理解:我們為什麼需要一個更公平的社會?因為公平的社會才能讓所有人接受相同的教育機會,才有機會接觸更多的知識訓練,進而養成公民素質。
只讓「某些菁英」投票的弊大於利(誰來判斷誰有資格票選?資格又從何處來?),所以要是我們不想要選出一個川普那樣的政治人物,想要擁有一個相對有品質、穩定的公民社會與政治環境,就要提升所有人受教育的可能與品質,首先就不能讓這個社會的貧富分化、受教育的機會與品質分化。這教育還不能只停留在背誦、運算等技術,要走到能夠質疑、批判,以免養出工業時代的順民,而養出能為自己立場舉證分析,並辯護的公民。
大一時歷史通識的助教曾經問我們:你的票和沒接受教育的農民的票,票票等值,他們人數還比你們多,也許會選出一個你覺得荒謬的領導者。那麼,你覺得是不是該限定投票的資格?今天看來,那當然是撩撥我們對於「自己是菁英」的幻想,對比於綠營執政「藍綠惡鬥」剛落幕,被抹黑的一大票「南部、沒念過書的農民」。
學術社群的政治正確當然阻止我答:當然啊他們這些○○憑什麼享有跟我同樣的權利啊。我沒說這句話,但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知道了。這個社會只配跟這個社會的程度相當的領導者。可以不要當個獨裁傾向的賤人,聲稱他們沒讀書所以沒權利;更積極的應該是:拜託喔,我沒辦法逃避大家一起選出來的外部成本,所以麻煩這個社會讓所有人都不可以太窮,至少要能夠受到有品質的教育,才有辦法讓全體人都能一起思辨更好的體制、選出更好一點的人。
最後但不是最不重要的,再補充一下:台灣不用笑對岸啦,他們有中國特色的民主、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我們也盛產「台灣特色的迷思」,如「太民主」--先當前文已破解。再就是「市場太小」,ㄟㄟ麻煩都看一下人家瑞典好ㄇ?人口只有台灣一半不到,但光靠閱聽眾自願繳費的公營電視台,跨年節目光聽描述都讓我好有興趣。
大小演員扮演各時代的瑞典家庭生活,出海捕魚,或進工廠做工。連當時的家庭食物都要忠實還原。根本屌打一堆穿越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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