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26日 星期六

《反穀》:島(=國家之外)的饋贈


雖然作者的標的是早期國家,但現代國家之變本加厲也是有目共睹。

關鍵詞:野蠻。所謂「蠻族」其實是「非國家人」,因為歷史都是生活在「國家」境內的文明人、定居者寫的,其對四野邊陲發動的汙衊可想而知。然而,蠻族之「蠻」、之非國家,是刻意選擇的:我就要逃逸那個壓榨且不自由的生存方式。

壓榨的象徵就是徵稅官。稅這個漢字我不曉得作者知不知道,禾部不只意味深長,根本描述事實。穀物之所以能馴服人類,是因為背後有國家需要可視、好數算、可囤積、生長季節固定可預測因此能將農民綁票在土地上,年復一年、代復一代上貢稅收供養國家。

城牆除了防止那些強大的非國家人入侵(例如長城之於匈奴),其實也是為了防止國家境內的永動機=人礦流失,因為逃跑者所在多有。

在新幹線上讀到雞母皮的是最後,作者列舉了各個難以發展出馴順、匍匐於國家的農業,也就是易於「滋生叛逆」的土地型態:山地人、沼澤民、森林群、草原族、海洋民……

至此,馬祖和原住民被接合起來了。如果我們擅自挪用作者的說法到現代國家。但現代化並沒有本質上改變國家此一機構的剝削性質,反而使之掌握了更多工具能「看見」其版圖,對地方上下其手,這部分可見蘇碩斌《看不見與看得見的台北》。

原住民之抗拒文字,也是逃逸國家帶來的壓榨「文明」的象徵。因為數字、文字等書寫系統之肇始,就是國家為了要記錄稅收及其行政事務,自帶壓榨性質。

從馬祖可上溯的海盜認同、蜑民認同(被陸上帝國放逐,世世代代生活在江海等水域的人民),其實就是古代的非國家人,逃逸或自甘在「邊陲」。

文化上和菲律賓巴丹島有所聯繫的蘭嶼達悟人,沒有文字的達悟人(海洋民),甚至包含所有台灣原住民族(山地人),都坐擁了這種「逃離文明」「背反國家」的意義。

落草為寇,或者散髮弄扁舟、江海寄餘生,突然都有了奮發、積極的意義。就是我不要當固著在土地上乖乖給你徵稅的順民。從根本上去釜底抽薪你國家自吹自擂的優越。

這是「島」或「離島」所帶來,尖銳、具破壞性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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