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6日 星期六

這裡那裡

剛寫完,就看見吳明益的《複眼人》第二章劈頭一句:
瓦憂瓦憂島民以為世界就是一個島。





即便是這個時代,這座島嶼上,也始終不乏善於書寫、有志於書寫的好手。
我想做的,只是在眺望遠方的風景以前,先往自己立足的土地看去。

我總覺得,臺灣人太常遺忘自己所處的不過是一座島了。
雖然我們不會因地震而剝落,因海嘯而位移,
但確確實實,我們只不過一座島而已;
我們不是一片洲域;
甚至,我們也不是全世界。


我們的新聞才太肚臍眼,新聞從業人員想像所有媒體受眾都目光呆滯嘴角流涎,
一個小時所有的畫面都是島嶼各角落的奇聞軼事,稗官野史,裸體屍體;
沒有遠方的戰火在燃放,沒有遠方的冰山在崩解。
我們倒臥下來,就以為自己是一個世界。


可是世界在那裡,不在這裡。


相較於我們如此自我膨大的島嶼世界觀,在文學上卻如此忽視這塊母土。
這是我所不能理解,也是我所不能諒解。
我不能願望別人,但我還能願望自己。
我希望在把目光投向遙遠遠方以前,先看清楚我風沙遮蔽的腳趾;
看清楚海砂吹來的方向、眾人喧嘩的方向、燈火闌珊的方向;
在我想像自己抵達任一個彼岸以前,看清楚:我在此岸。我在這裡。


文字必定是負載文化的。
中文乃得以煉金,得以寫出海島顛沛的人世或人心,(很多人)
得以滋長一整片濕潤葳蕤的雨林,(對,我最近在讀的張貴興)
得以創生一個咧頭咧腦的瘋子,在灰撲撲的大地上無止無盡的撒歡奔跑。(中國大陸的作家)


這裡那裡,今夕何夕。


翻譯注定要毀壞一些東西,除非訴諸那些更神聖、更亮潔的普同道理,如:人性。
可是也總有翻譯抵達不了的地方,總有翻譯照亮不到的黑暗。
當一部作品既有內容的革命,又有形式的創新--
每一種文字都只屬於那一群共有母語的讀者。


於是在海島上,我想先(卑微的)讀一些同是島民所寫的島文。
乃同步擴大到整個華文世界(書同文聯繫起來的民族因緣?)。
這是我想努力讀臺灣創作的原因。


怕忘記所以要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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