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1日 星期四

K for kiang


晚餐時又遇K生媽,K生媽已決定下學期將他轉到台灣。三個小孩,K媽已經放棄了老大和這個老二。只有小的還勉強聽話,據說功課很好。她太累了,職業婦女,一人轉三個陀螺。離開學校前看到國中國小部橋接走廊,有個黑影蹲在角落埋頭吃泡麵。若沒看錯,八九是他們家老大,終年黑色外套不離身,把臉藏在衣服裡只露出一對陰沉眼神。有次K生被我罰站,老大跑來站在面前,但我以為是國中部來騷擾,破口大罵。輔導老師趕緊追出來,跟我說老大是長期追蹤的個案,家庭功能名存實亡,但父母俱在,社工不好介入。兩星期後,輔導老師告訴我她仍請社工拜訪。後續沒有追問,只是非常難過。K媽甚至不好啟齒地跟我說了個秘密:K生睡眠向來很差,恐怕也影響到上課。除了睡到滿地滾,還會......「晚上他喝太多水,會......老師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當場我要壓抑震驚,小六還尿床,這要嘛爸媽怠惰不訓練,要嘛反映了心理的不安或依賴吧?

這一趟好像讓我更絕望,就是失能家庭不斷移轉匱乏給子代。雖然這想法非常法西斯,但還是認為,沒有能力不要瞎生吧,多一個害一個。中國的政治犯說:在這國家生一個就多一個奴隸。那不負責任、或盡最大的善意--不能負責任的家庭呢?孩子個人要非常非常辛苦,才能攀爬上這民國摺疊的資本壁壘,才能摸索破碎,摶自己成型。這社會也要有驚無險,包容他橫衝直撞,不合規範的磕碰、犯錯,幸運--僥倖,派貴人給他,點化他,提醒他。也許我不該這麼悲觀的,看調皮鬼的爸爸不也長成一個很棒的工人了嗎?也許此時的匱乏,在未來只是一場童年尾聲的笑談?「啊哈哈你那時都不寫作業每天被老師罰。」可是如果沒有呢?啊呃,我真不知道他們的機會還有多少。希望他們都端端正正的,至少能力足備到有朝一日機會、願景、想要的事物像纜車經過眼前,可以一蹬就翻身上馬,乘著風節節高升。

當然最後的辛苦還是要留給我。抱抱,累累。要面對狡辯的頑童,不認錯也見不得人好要株連旁人的牛犢。不想看到小孩長成這樣,每一隻都銘刻著原生家庭留下的圖紋。理想的我可以摩挲它們,欣賞讚嘆。但現實裡的我只能若無其事,搖起立可白,把它們全都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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