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3日 星期六

他們不過和我一樣,都有侷限


當老師後,開始檢討讀了點書就對以前老師的指指點點。理念很多,但現場能迴旋的空間、貫徹的程度真的很少,很淺。開始能包容他們也有失誤、也有情緒、也會沮喪和遷怒,不能面面俱到,不能因材施教。體諒老師的為難。因為我在這裡,可以感受他們當初的難。

幸好文章沒刊出。應該是太黑暗了,不符合刊物明亮感恩的風格。來島的頭兩個月,經歷養兒方知父母恩的折磨,想回頭修改文章。至少不這麼尖銳地指摘老師所加諸的,把我一度壓成廢物。

還有家母。很氣她,吵架很久,大二後就沒有回過家,面對面跟她交談。暑假她又傳來失控簡訊,我也惡狠狠酸言相逼。

不過也是來島,第一次目睹炸彈客爆炸,媽媽趕來班上,和我在暮色裡交代他們家的變故,她的抱歉與無奈,那天就害我在濱海公園躺著大哭直播嘛。因為正巧家母也回列島開同學會,而且是藉由她同學才知道我回馬工作。臨走前問我有沒有空,我是真的抽不開身。雖然也慶幸忙碌讓我不用焦慮是否該去與她一別。

只是,能驕縱蠻橫地享受媽媽的愛是多幸福的事。那刻我也好羨慕炸彈客。

陸續和媽媽們碰頭,含辛茹苦,丈夫失能:打混摸魚者有之,政治狂熱者有之,早亡再婚者有之......各式各樣堅忍不拔,面黃肌瘦的地方媽媽。我深陷班級,常常苦於孤立無援,四面應敵。尚且是有酬勞動,一天十小時已經筋疲力竭,何況是此刻的學生媽媽,當時的家母。

憂鬱症,單親媽媽,每道題目都難之又難。雖然不用外出賺吃,但同時扮黑臉白臉,也是How?自己帶班就知道。好一點時也要情緒勞動,短兵相接彼此的衝突。要看顧學業成績,要管理生活常規。高壓統治,也許是不得不為吧,是她瀕臨崩潰邊緣最直覺的手段。

後來我又離開得這麼急。國中開始她就跟不上我的課業,想必讓好強的她勾起自卑,才有高中我回家時嗆的:不要以為讀了點書就......

好像可以不再這麼單純的恨她了。縱然可恨,也是其情可憫。恨意裡滲入一絲別的什麼,體諒嗎或者懊悔。這讓我感到鬆一口氣。恨也是一種容易疲累的情感。我終於因為生命的體驗與知識的積累,轉而向自我的過去對話,甚至,也許取得和解。這是一直期許,卻都沒能做到的。

貼地飛行,同情理解。說的簡單但談何容易。快被僵化蓋台的日常,竟然還有新的體會能匯入時光大河,得到一個拔高的視野,察覺:他們不過和我一樣,都有侷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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