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6日 星期六

抄寫

【咦我是要轉駱以軍的這則:https://www.facebook.com/louyichin/posts/1534026883322792】

我大一也被駱大叔影響,在圖書館抄了一寒假的書耶。多年後看到筆記,還以為被降靈,怎麼曾經寫出這麼好的東西!

我抄的,都是現代詩、散文集,甚至社科普及,全然不是中學國文課裡口味單一的褒忠誇孝、溫柔敦厚那同一套,無論它是文言還是白話。

文白之爭只是形式,核心是我們到底容不容許更多生命的樣態進入課本,讓學生知道「文學」作為人類表意行為,本來就包羅萬象。

比方我們敢不敢談死亡?課本裡會有同志嗎?情竇初開的少年被餵的是〈酸橘子〉,還是任何一篇感受到「兄弟,我懂你」的同理和共感?

退一萬步言,不那麼激進,就說現役國文老師傅姊姊Hsiao Ting Fu的提問:國文課本為什麼只敢提發憤圖強,沒膽選同一位作者潦倒厭世,該該叫想死的作品?(或者朱宥勳的這篇:http://www.businessweekly.com.tw/article.aspx…)

學生被豢養成單面向的人,以為所有作家都安貧樂道,忙著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有樂觀積極才能被看見,那就揣摩老師愛看什麼,寫出假假的、工整的作文體。

文言文中當然有精粹,但也有難以卒睹的鳥屎。更不用說讓選文回應學生的生命處境,學生和死八百年的古人沒有連結,當然就只剩乾澀的註釋、修辭、字音字形(但做得好的人會獲得優越感,以為這就是文言文給我的寶藏云云)......一個不好拉分的科目,大考完就燒書從此再無瓜葛。文學是外太空的事,是你們這些情感豐富、想得太多的人的事。

現在說要降低文言文比例,又不是全部砍掉。文言文像漢文化一樣,是台灣文化應該汲取的一部分。可是鬆綁比例高標,更多作者、作品的生命樣態才能夠呈現,讓學生知道原來當一個人就是這麼複雜。

特別是用貼近他們生活的語言。生活那麼艱難,但幸好我有文字,有言志抒情各種典範各種路徑可以沿著前輩背影走上去。或是純粹作為讀者,發現自己操煩的情緒,課本上的作家們竟然也有過,是莫大的安慰。

像駱以軍的小說就不知哪個世紀有可能被收入我們的課本。那些敗德、陰鷙、猥褻,在溫柔敦厚掛帥的國文杏壇,想必是驅之別院,不見為淨的事物。但我初讀可是晴天霹靂:原來中文可以這樣寫,原來慾望不是難登大雅之堂的題材。如今我們討論當代台灣小說,怎麼可能繞得過駱以軍呢?

中學國文和大學文學課的斷裂,我覺得正是從假惺惺道德卵殼出竅,睜眼看看「真實世界」的過程。但這過程實在應該應該早一點開始的。先不說好的文學可以成為寂寞無援的少年們,救贖或安全網這樣太高遠的理想。就說如果性別刻板印象讓我們不知損失了多少優秀的女總裁、女總統,那殭屍國文課不知還要讓我們損失多少華文文學大師。(但換來很多註釋完美背誦的乖學生,還有還有文字「很像」文言,但什麼內容都沒表達的老人文體)

想想台灣自己出一個馬奎斯、一個村上春樹,我們就不只有全世界同志都來朝聖的彩虹經濟,還可開闢多少文學觀光之旅來增加GDP啊!聰明的台灣人聽到GDP一定都會燃燒的!不為文學,也為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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