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鳥咖啡 |
在這裡讀李欣倫的《以我為器》。不知道是作者本人功力增長(《有病》被林晴灣說「超難看的,不要亂推薦啦」),還是身邊孕婦潮來襲,我好像很能帶入她描述的狀態。被胎兒撕裂的肉身,受母職殖民的身份。
最敬業的是她作為學術和文字工作者,明明說語言無法攀緣的分娩疼痛,還是吐出一叢又一叢新鮮的譬喻來細細描述。社會太歌頌新生兒的聖潔、平安登陸的偉大,少有人真的告訴你,像作者懷孕時在高鐵上遇到的新手媽媽:
「真的很痛。痛到腰快斷了。痛到要死了。」
作者成為新手媽媽的第一個業績就是女兒。我很希望她多發展這個主題。母親以女性的肉身繁衍出下一個女性,可以預料若無意外,再一輪三十年後,換女兒成為在產檯上哭爹喊娘揍老公的身體,另一個承裝生命的器皿——值得嗎。時間過去,母與女的處境能有什麼改變。
這個以肉身護衛護衛肉身的肉身,能否隱喻什麼,指向什麼更宏大的社會意義?
被我嘲笑很久的高中傳教士實習女老師,看了我畫出的家庭關係圖,被留下的舍妹和家母,各自打來抱怨對方。她說,社會上比較多在處理兒子和父親母親的對立,但母親和女兒的關係比較少被探討。你可以這麼做......
還是我把後來讀的書塞到了她嘴巴裡?她怎麼可能有程度講出這種哲言睿語。
文學研究者李欣倫邊幫爸爸的病患掛號邊寫論文,邊幫女兒把屎把尿邊讀羅蘭巴特,阻止女兒掐死自己同時按下儲存檔案。提及楊佳嫻在研討會引用吳爾芙「自己的房間」分析張愛玲的作品。作者激賞,說她逃避女兒哭叫的廁所,正是她婚後產後,自己的房間。
我想文學離語言太近了,有時候會這麼一頭栽進自給自足、羊水包膜的語言世界,化身離地三吋無所不能的仙。彈指點撥,天地就翻山倒海。終究那只是一個小小世界。
文學研究又比作品本身更容易涉入這種危險。作品寫生命,研究卻以作品為生命,再繁殖更多語言。是摹本的摹本,樓閣的樓閣。所以這條路當然可以無限制的自我增生出更多話語,但反射的反射,最後只能模糊不清,分娩出一團骨肉模糊的語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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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欣倫還是滿讓人不耐。不小心就把她拿來和天后賴香吟並陳,嗚好抱歉的高下立判!!!
劉淑貞寫黃錦樹的論文提到黃錦樹對「南方中文」的看法,我懶得翻原文喔來有機處理(記憶搪塞)一下:
不像北方持續活在中原世界裡,古典語言從未離開他們的日常生活,所以北方中文小說作者的文白夾雜渾然天成(莫言嗎);而南方,向來是中原文化的輻射地帶,又是近代輸入摩登的港口,語言被快速現代化。
如果要一套文學語言,就只能重新發明。而那往往走向過度精緻、雕琢的路數。(看那些「過度風格」或學術腔?)
我當然沒有(?)在說劉淑貞,也不會(?)是李欣倫。黃錦樹則自己說是南洋「破中文」。
我從沒想過我們的處境會這麼艱難,要從語言文字的曠野廢墟裡去建構一套,既可以包容口語讓當下現實不這麼隔膜,卻又沒那麼靠近口語讓當下現實有一層距離張望。
做得好的就登上能階摘下桂冠,直接變天后。凡人我們還在泥淖打滾。狠一點說,李欣倫也還在泥淖裡吧,這是她哺乳育嬰,把屎把尿,打滾的痕跡。
而且她已經先佔了一個優勢。算優勢嗎?持有一個比較寬容修辭濃麗的文類,散文。我之所以這麼對賴香吟擊節稱好,實在是她游刃有餘的兼顧了小說最重要(我認為啦)的故事情節,同時又能調度一套靜謐沉著的文字。
可以把她高高的擺上書架(與神主牌並列。咦為什麼神主牌會放在書架上),它會自己流瀉螢光,的那種程度。種種享受紛至沓來。可說是文學健達出奇蛋。
都是先給自己提個醒就對了。
我跟六年級(敝班)分享得獎喜悅,六年級靈長類:老師請客。
跟七年級分享,七年級人猿:叫什麼啊?我要去查。(害羞寫在黑板上)「你好怪喔......」你才怪咧!後來還講了一兩句泰語。「你真的好怪喔......」你才怪胎和草包咧。認真跟他們吵架。
刺鳥咖啡應該請我去演講吧?(認真)哈哈哈哈或者至少提供一年份免費帶書去讀哈哈哈哈哈哈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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